[2005-07-08] 寫我遊情：東京異鄉人

遨　天

　東京銀座的東寶雙塔大廈（Toho Twin Tower），歷史悠久，樓高十層，地下也有兩層。但對於我，這大廈的意義，是舊日辦公室的所在，對面有間經常用膳的小餐廳。

　與大廈正對的三愛大廈，有點陳舊，裡面有家小餐廳，由一對老夫婦經營。許多年前我公司的辦事處位於雙塔大廈內，那時我們早晨經常到小餐廳吃早點，貪其既便宜，也與公司接近。

　餐廳環境安靜，談話不會太拘束。僅六百日圓的早餐，包括了麵包、多士、咖啡等。在日本生活水平這樣高的國家，坐在市中心的餐廳內吃一頓六百日圓的早餐，算是十分實惠的了。

　已褪色的紅絨窗簾布，厚厚重重的、滄桑地掛那裡一動也不動的；老祖母式的沙發和座燈，與那年約七十的餐廳老闆夫婦都屬同一年代。在餐廳內，客人可自由抽煙，身在這氣氛中，使人有點像走進了書中描述舊日本的社會裡去。

　當年我每次前往這餐廳，都只是一個勁兒走到平時慣坐的座位，要過東西便跟同事閒聊，或是匆匆吃過點東西便離去，少有跟那對老夫婦交談。

　過往也曾帶家人來過這家餐廳。最近太太和兒子兩人到銀座，太太竟想起那店子，提議：「到老地方吃點早點吧，總勝過流連那些毫無特色的快餐店。」兒子沒意見，兩人遂向那熟悉的方向行去。

　今次重回餐廳，見店內竟有唱片售賣，一看之下，全都是舊音樂，而且顯然已很久沒有發市。

　太太好奇之下，找來那位老先生，然後以不太靈光的日本語問：「為甚麼不挑些現代化一點的，較能迎合顧客口味？」老先生好像也搞不大清楚自己賣的是甚麼作品，還拿起部分唱片湊到鼻前去端詳一番。

　兒子見狀，用廣府話跟太太說：「還是別打擾老人家了！」

　那知，老先生這時候頭也不抬地，以純正的廣府話答道：「不麻煩！」太太頓時感到尷尬不已，問道：「你怎會說廣府話的？」

　老先生說：「我也是香港人，不過來日本已六十年了。」他反問我太太：「你怎麼會懂得到這家餐廳來？」

　太太應道：：「我先生以前是在對面那大廈上班的，經常前來光顧。」

　談起來，原來老先生也有親戚在那棟大廈工作，多問下，才知道是與我們同一公司的同事。

　我事後聽到太太的覆述，也大為驚訝：「怎麼？我竟然一直懵然不知這位在異鄉經常見面的是位香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