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8-27] 百家廊：荷里活「改寫」中華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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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士尼動畫《花木蘭》將傳統中國女性形象西化。

吳錫平

　你知道嗎，《楊家將》、《西遊記》、《天仙配》，這些中國觀眾耳熟能詳的故事在未來幾年內將全部變成荷里活大片。據荷里活知名製片人彼得．羅異透露，遭遇「審美疲勞」的荷里活已開始了「中國題材」的挖掘工作。《孫子兵法》、《西遊記》等中國傳統題材影片將很快貼上荷里活標籤。

　據悉，不久前已在浙江橫店開機的《狄仁傑》是荷里活「入侵」的排頭兵，之後還有《天仙配》、《成吉思汗》、《楊家將》等經典中國故事將被重新演繹，美國片商計劃在2008北京奧運年，把《孫子兵法》、《西遊記》等中國題材也貼上荷里活標籤搬上銀幕，而婁燁執導的《蘇州河》、張國榮和梅艷芳主演的《胭脂扣》也成了荷里活重拍的對象。在中國電影迎來百歲誕辰之際，荷里活此舉是為中國電影送來一份特別的「生日禮物」，還是別有用心、另有所圖？

　荷里活對電影有著一套成熟的商業文化運作模式。電影在荷里活，是一條慾望的生產和滿足的文化流水線。在多年摸打滾爬的歷練中，荷里活掌握了一套「勾兌」大片、名片和「奧斯卡」影片的釀造秘方，就像可口可樂神秘的「7X」秘方一樣，它能使普通的碳酸水與眾不同、身價倍增，它能「化腐朽為神奇」，化平淡為「可口」和「可樂」。雖然荷里活的這個配方是個高度機密，但裡面至少含有這樣一些基本元素：慾望、愛情、自由、正義、神話和美國夢等等，這些我們在幾乎每一部荷里活大片裡都能找到。事實上，這個神秘的配方才是荷里活的核心競爭力，才是它作為全球「夢工廠」和「印鈔機」的最大源泉。

　憑藉著這樣的核心競爭力，荷里活成就了一個又一個現代的傳奇。然而，隨著經濟全球化進程的迅猛推進和電子信息技術的飛速發展，多元文化交融溝通的趨勢越來越明顯，觀眾的接受心理和偏好也隨之多元化。荷里活追求慾望和利潤的癡心腳步已經越來越追不上觀眾變心的翅膀了，他們渴望有更新穎、更奇異的視覺體驗來刷新自己的藝術期待，滿足自己高企的審美預期。他們急切地需要世界題材來踏勘和拓展自己的文化影響力和經濟盈利能力的新邊疆。現在，這隻文化大鱷開始向世界張開了血盆大口，在世界各國開設「灌裝分廠」，開始夢想攫取最大限度的利潤—這樣的運作策略和可口可樂、麥當勞、肯德基等跨國公司有著驚人的相似。

改造傳統文化記憶

　影視資源的枯竭和觀眾審美疲勞帶來的焦慮，是荷里活「文化入侵」其他國家民族素材的重要原因。「慾望工廠」的生產要得以延續，最重要的就是新奇。這不僅僅指電影拍攝技巧和電影明星的不斷更新。經過一個世紀的生產，西方市場出現了原料緊缺的狀況，荷里活曾嘗試向太空、史前和未來等幻想空間進軍，雖然也取得了類似於《星球大戰》、《魔戒》等片的巨大成功，但卡通和動漫帶來的衝擊令它如芒在背，不敢大意。於是，到異域的陌生文化中去尋找寶藏，尋找新的慾望原料，成了荷里活的新戰略。他們把目光瞄向了東方，盯住了悠久燦爛的中華文明。

　荷里活來了，留給我們最大的懸念就是：這些中國人耳熟能詳的經典題材會被美國人演繹成什麼樣子？他們將會「戲說」還是「正說」我們的歷史和文化記憶？

　其實，慾望也好，想像也好，說到底荷里活是一個文化工廠，他們挖掘新題材的衝動都是為了滿足自己對利潤的追求和攫取，是為了分食世界電影市場的大蛋糕，並不是在從事文化保護計劃，他們是荷里活，不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他們將會用西方的價值觀念和文化標準來打量和改造傳統的民族題材，並按照他們嫻熟的商業邏輯來進行運作，推向世界。

將東方文化「西說」

　首先，他們不會「正說」，其次他們也不會「戲說」—這是中國人的文化想像，不符合他們的文化理解——但他們會「西說」，將一個東方的、中國的、民族的、傳統的文化題材處理成一個西方的、美國的、荷里活的和後現代的電影文本。這其中，最大的可能是，傳統文化元素的流失和故事邏輯的更改。

　以此前運作的《花木蘭》為例，動畫片《花木蘭》並不是一個充分尊重中國人印象中那個傳統「替父從軍」的民間傳說的模式和版本，而是進行了大膽的符合西方人接受心理和習慣的藝術誇張和改編，片中花木蘭成了一個典型言談舉止大膽率直、情感表露直白主動的西方女子，而全然沒有中國傳統封建社會裡女子的矜持和謹慎。這樣的花木蘭是典型的西化的花木蘭，而非傳說中的花木蘭。是用自己的文化想像和演繹裝進了這個名叫「花木蘭」的瓶子裡，然後大聲吆喝著，出口到中國來大賺其錢。這對中國人、尤其是中國孩子們對這一中國歷史上經典的女性形象的認同和接受將會起到什麼樣的作用？而當荷里活陸續對《楊家將》、《西遊記》、《孫子兵法》等一系列中國經典完成「西說」說，中國的孩子心目中的文化版圖將會是怎樣的圖景？

　面對荷里活的文化入侵，這其實才是最令人心驚和擔憂的。

守著金山過窮日子

　與荷里活咄咄逼人的文化擴張相比，國內影視人還沉迷在「戲說」版的宮廷戲、模式化的「警匪劇」等的製作中，被票房和效益的重負擠壓得喘不過氣來，藝術想像力蒼白無力，進取心和創造力也大大削弱。面對這些已經融入我們民族血脈深處的文化資源，我們守著金山過窮日子，與國外藝術家們對中國傳說題材的熱衷的態度相比，著實令我們的藝術家們汗顏。

　此外，與國外同類的藝術作品相比，國內的歷史傳說影視作品，大多流於機械和呆板，在思想深度和創意力度方面明顯有缺失。如《孫子兵法與三十六計》，孫臏與龐涓之間的鬥智並沒有很濃的「兵法」味，倒是在其中穿插了不少香艷的愛情故事，波瀾壯闊、波譎雲詭的智勇謀略淹沒在濃厚現代味的情感糾葛中，令人失望。創作思維的落後和想像力的缺失，以及對待歷史題材的創作態度，這些應該是荷里活搶拍中國題材影視劇帶給國內同行們的一個重要警示和啟迪。

　荷里活挖掘的雖然是中國的歷史題材，但著意的卻是未來的市場和文化傳播。明白了荷里活的真相，我們才能把握現在，為自己贏得可能和希望。全球化的浪潮風起雲湧，這是時代的現實圖景，但是如何讓延續了五千年燦爛輝煌的中華傳統文化推陳出新，煥發生機，如何接續傳統文化傳承的這根千年文脈，增進一個有著五十六個民族的大國國民的文化認同，讓中華民族向世界亮出自己獨特的民族旗幟，這將是我們面對的一個永恆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