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9-04] 百家廊：傾城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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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近平

　七歲的小童被神秘兇徒斬傷，負著嚴重的傷勢入院，連日來受傳媒追訪及報道，這一家人頓成了這個都市的一個小小的傳奇。傳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學校老師如何解說此話，不得而知。只知道，從七歲的小童身上，體現了這句說話的神妙：以七歲之稚齡可以呼風喚雨，想見哪個青春偶像，哪個便會拋下工作前赴後繼的到醫院拜會他。這種厚待直迫那些慘受病魔無情纏繞的絕症兒童病患。另一邊廂，傳媒的廣泛報道，惹起全港的「憐愛」，鮮花慰問、好心市民的捐款紛沓而至，最後甚至連那些慈善基金也撥出款項，霎時間，你還以為是又一次「華東水災」或「南亞海嘯」！

特首表態激起千層浪

　「七歲」而被斬，這個歲數與事件的組合，的確讓人震驚。也難怪行政長官也在事發後第一時間衝出來喊了句：「人神共憤。」也可能是因為曾特首的這一表態，像激起千重浪一樣的鼓舞了全民的捐款與關懷，連首長也站出來說話，身為下屬的又豈能怠慢？於是成功地締造了一個城市話題，讓七歲小孩的父親，在這段沒有甚麼大新聞的時空裡，登上香港這彈丸之地的茶餘飯後小舞台。

　有說，兒童是通俗劇的最佳煽情媒介。看七歲小童受襲的這段新聞，不禁讓人產生這種關於煽情的聯想，群眾的情緒一旦煽動起來，諸多事情均會不問情由，令原本問題的癥結得以蒙混過關。

　同樣是幼小無辜受牽連，相比於在七八年之前發生的那件「陳健康事件」中的主角「陳健康」所得到的傳媒及公眾待遇，這次七歲小孩的父親岑偉成兄大概也該抹一把汗。當日陳健康也是因為夫妻不和這感情問題，而導致枕邊人手刃親兒，繼而自殺，結果被全港市民罵作「賤人」。近日傳媒不斷挖料，抖出大量的「資料」，揭出岑偉成七歲親子被斬這件暴力事件可能的「真相」，大概跟有人用情不專有關，很奇怪，在傳媒的鏡頭之下，我們似乎很難以黯然、消沉、落漠、悲痛、驚惶等詞語去描述親子遇襲後的岑偉成，反而曾蔭權特首臉上的肅穆顯得更像漩渦裡的人。

為誰承受這屠刀？

　在事發初期，新聞報道裡推出了多個揣測：感情問題、賭波糾紛等等，岑偉成尚能在這樣的背景之下，義正辭嚴地在電台大氣電波裡說：「我知兇手係邊個！」他的語氣，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焦點均轉移了，連他自己也不用質疑自己的責任。真的，傳媒或公眾只是關心是誰幹的，至於為甚麼幹，或者是誰令到誰要做出這樣非理性的舉措，均不是重點關心的話題。既然岑偉成「知兇手係邊個」，掌握了「好料」，自然是獵奇的重心了。

　執筆之時，傳聞兇手已抓到了。七歲小孩的繼母被「請」回警署協助調查。傳媒再抖出這事背後很大程度涉及感情糾紛，真的有人用情不專，致使枕邊人狠下毒手。下毒手者固然有問題，然而可以令得枕邊人惶惶不可終日，最終想不通而狠下毒手者，到底又是否有責任呢？既然稱得上枕邊人，晚晚睡在一塊，肉帛相見，魚水共歡，一呼一吸也該互通有無。原本神聖的婚姻卻走到了這一步，始作俑者，大概也心中有數。那七歲的小孩，為誰承受了這屠刀？

捐款需妥善處置

　所謂「禍不及妻兒」，但為何要闖禍呢？平常叫香港人捐款去救濟非洲、雲南山區等偏遠窮鄉的民眾，總不免猜疑一下善款的下落，人人不是說「準會給當地政府撈了一部分」，就是拿了一部分去支持慈善機構的行政費，要捐那一百幾十元，卻要拍許多許多條短片來證明受助者有多無助和苦痛。香港市民今回沒有質疑，便慷慨捐錢。眼前七歲小孩受襲這件事的災難程度跟公眾的積極行善的反應有點不相稱。其父親岑偉成正值精壯之年，兒子雖受襲卻已情況穩定，日後生活大概也可重回正常軌道了。這些善款該如何處置？

　想當年，陳健康的妻兒一夜之間共赴黃泉，陳健康即時輕輕鬆鬆的北上玩樂。既然人生已去到徹底毀滅的境界，何不盡地一煲，來個大快活？只不過陳健康不幸給媒體利用，最終淪為全港市民的訕笑唾罵對象。那個妻子沒有給他留個活口，以便接受大筆市民捐獻，不然，他故事或會改寫。

　對比起來，是香港人善忘還是學會了包容，同樣是私德有問題而禍及家中幼小，今日闖禍的人得到的不是唾罵，而是金錢捐獻。只是，這種不問情由的善心，起了個甚麼示範作用？原來「任性妄為」「用情不專」真的可以不負責任，有人為你擋了刀，你不但無須謝罪，表示歉意。

　也許，反省需要智慧，認錯要拿出勇氣，況且，沒有人要求你這樣做啊。倒不如偷天換日，瞞天過海去活著來得乾脆。這簡直是個現實世界的成人天堂，而造就這天堂的，就是我們不帶半點質疑便慷慨「行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