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9-04] 給孩子的信：家長不可口輕輕

翁靜晶

　「千萬不要欺騙孩子」，這是老生常談的說話。一方面是不希望孩子有樣學樣，變成一個「大話精」；另一方面，是孩子真要跟你計較起來，把你說過的「謊話」一一翻舊帳，其糾纏麻煩又不講理的程度，確像鬧翻了的情侶般，有理也說不清。

　牙尖嘴利的孩子，你為他說「狼來了」等勸勉世人不要說謊的故事，不久他就會一臉義正嚴詞指出你不是，反過來「教導」你︰「大人不可講大話騙小孩子。」問題是，孩子眼中欺騙的定義，極為廣泛，凡是之前所答應過的事，假如在限期內沒做到，一律被視為欺騙，當中毫無辯解的餘地，皆因一切「辯方供詞」，都被視為不可接受的推搪藉口。無論是否有理，是否有苦衷，是否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概不會予以接納。總之答應過的事情，其他大大小小的事務，通通要讓路，否則就是「欺騙」。

　例如，承諾了帶孩子去遊樂場，卻突然又有要緊的公事，這當是先以公事為先，但即使試著商量改期或延遲，他依然毫不客氣的把「騙子」的印鑑，重重蓋在你的額上，或是據理力爭，或是哭哭啼啼！

　有人將孩子喚作討債鬼，此言確實不虛，一旦有了承諾，許下了限期，不論因何故而不能履行，一定「連本帶利」，有你好受！

　說來，當自己還是小孩的時候，也曾做過「討債鬼」。有一回，母親答應相陪到荔園遊樂場，而條件，就是要乖乖睡個午覺。對於孩子，倘是毫無睏意而又被迫睡覺，是一大苦事。這甚至比罰站更難受。站著，還可以左右張望，胡思亂想，時間就打發過去。午睡，卻要硬生生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眠。若然假裝成熟睡，就連搔癢的動作也不能太大，一片漆黑之中，時間流走得特別慢。這種「睡刑」，要不是有荔園的盼望作為精神支撐，是絕不會甘心承受的。

　好不容易挨了過來，真的是睡著了，到醒來之時才發覺，母親已經竹戰去了，當時的心情，也覺很是受騙！母親回來後，跺腳投訴，母親竟然不慌不忙，說︰「這是給你一個教訓，讓你知道，『希望愈大，失望愈大』的道理。」母親大人雖是能言善辯之人，她的「八字真言」，卻難以讓人心服。大概是，她心中本就不願去遊樂場，在受邀竹戰後，當然會選擇較「重要」的後者！

　 一樁芝麻小事，倒是緊記了三十多年；「希望愈大，失望愈大」的真言，居然是一字不漏。學到的，並非是希望與失望的「相對論」，而是對待小孩子，決不能輕下承諾，更不可輕視承諾。當我們是討債鬼的時候，我們是怎樣的想法，我們生下的討債鬼，亦是一模一樣。

　對付這種衝突，最理性的解決方法，是參考人們簽訂合同時的「先決條款」，在許下承諾時說明，須達成某些條件，或在某些情況沒有發生的大前提下，方可履行約定。條件可以是雙方的，例如家長已經做妥了其他工作，又沒有突發的公務事故，至於小朋友，即要先完成功課之類。其中，更應加入特殊的「免責條款」，以防「天有不測」之環境因素，例如須當日天晴，方可出外，否則要另訂行程。有言在先，不必爭議，再不存在欺騙或抵賴的問題。

　也許，有人會認為，這對小孩來說，未免有點兒苛刻，但退一步想，沒有開宗明義將條件清晰言明，一旦出了岔子，而未能履行諾言，豈非是打擊了為人父母的誠信形象？教育兒童，讓他們知道好事多磨的道理。一件普通的事情，盡受各種因素所影響。幸福，並不是理所當然，做人應有彈性，不能蠻幹。事情，總有變數，應在之前考慮清楚，好好策劃，別要在變數出現後，才知道原先計劃並不可行。

　這些，都是待人接物的重要課題，當中更重要的，是要他們明白，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只有誠實和說謊兩者。同時也要學懂，「口輕輕」對人許下承諾之前，當且要想清楚宏觀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