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9-07] 亦有可聞：香港銀幕左翼崢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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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菊打官司》是銀都的代表作之一。

周承人、李以莊

　針對粵語片的「電影清潔運動」，香港影史上有過三次。第一次是發生在1931年「9．18」和1932年「1．28」之後，當時在上海，神怪武俠片遭禁，香港電影卻有過之無不及的模仿。不僅香港流行，還通過香港流向海外華僑、華人社會。於是，香港華僑教育會發起這次「電影清潔運動」。宣傳拒看此類影片，和函請各社會團體、電影公司、電影院合作維護華僑社會健康。第二次是在抗日戰爭期間，1938年4月成立的「戲劇電影研究社」，1939年12月成立的「中國教育電影協會香港分會」，都發表了針對粵語片拍攝「非虛無縹緲之妖魔鬼怪，即荒謬無聊之民間故事，卑鄙淺陋，粗製濫造」情況的宣言。這兩次「電影清潔運動」對那些投機製片商的惡習，毫無作用，才有第三次針對粵語片的「電影清潔運動」。

電影清潔運動

　這次「電影清潔運動」發起是在1949年初，當時，進步影人雲集香港，內地解放戰爭勝利在望，而香港粵語電影中惡習仍在。針對投機製片商，針對粵語片的思想、藝術品質，吳楚帆首先發難，所有要求進步，具有藝術良心的影人立即回應。他們發表的宣言中提出：「盡一己之責，期對國家民族有所貢獻，不負社會之期望，停止攝製違背國家民族利益、危害社會、毒化人心的影片，不再負己負人」，「願光榮與粵語片同在，恥辱與粵語片絕緣！」宣言發表後，得到香港進步輿論支持，尤其是有了進步的粵片公司所製作的進步粵片的示範影響，這次「電影清潔運動」有了實實在在的成果。一是，導致後來有進步粵片公司的成立。二是，一批影人組織起來，成立華南電影工作者聯合會」（簡稱「華南影聯」）。從1949年7月1日始，迄今已有五十多年歷史，為香港有影響的電影人團體。

　20世紀50年代初，受內地欣欣向榮形勢鼓舞，香港粵片界湧現要求團結進步的潮流，經廖一原策劃和積極推動，1952年2月，成立了以拍攝粵片為主的新聯影業公司。提出「導人向善、導人向上」的製片方針，同行們振奮，港內外片商另眼相看，團結了一批有影響力的粵語片編、導、演人員。名編導有：李晨風、秦劍、李鐵、盧敦、吳回、左幾、羅志雄、劉芳等，名演員有：吳楚帆、白燕、張瑛、張活游、黃曼梨、紫羅蓮、李清、容小意、梁醒波、譚蘭卿、白雪仙、石堅、林坤山等等。

　由於當時新中國處於被封鎖的狀態，香港（左派）進步電影，還擔負著對海外華僑、華人的宣傳任務，甚至是民間大使的角色。

倫理片主題正面

　「新聯」作品以寫實風格的家庭倫理片為其特色，主題積極、正面，宣揚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的「同胞物與」、「四海之內皆兄弟」的中國傳統道德規範。如《敗家仔》、《家家戶戶》、《父慈子孝》、《鄰家有女初長成》、《十號風波》，以及表現華僑海外求生艱辛歷程的《少小離家老大回》等。這些影片對當時生活窘困的香港市民產生積極影響。60年代初，他們的影片在題材和風格上力求多樣，年產量在8部以上。60年代中期，拍攝的諷刺喜劇片和粵劇歌唱片，特別是包公戲，深受觀眾歡迎。

　與「新聯」齊名的，還有中聯影業公司。「中聯」在「新聯」初創同時，就在醞釀之中，參與其事先後有21人：吳楚帆、白燕、張活游、紫羅蓮、李清、容小意、黃曼梨、梅綺、小燕飛、李晨風、吳回、秦劍、李鐵、王鏗、陳文、朱紫貴、劉芳、紅線女、馬師曾、珠璣、張瑛。公司徽誌是環形21顆星星，以示他們的團結。他們既是股東，又是創作人員，實際是合作制同人公司。1952年11月成立，公推吳楚帆為董事長，他在《中聯畫報》第一期的《創刊詞》中說：「我們為了不想辜負了觀眾們的愛護和期望，也由於自己藝術良心的驅使，為了鞏固和提高粵片的藝術水平，在群策群力之下，在社會人士和親愛的觀眾們的鼓舞支持下，『中聯』就組織成立了」。

　「中聯」從1952年底到1964年，12年共生產43部影片。作品以反對封建禮教，批判社會不公，注重社會教化功能，為其價值取向。改編了巴金的《家》、《春》、《秋》「激流三部曲」，使「中聯」的形象得到社會確認。進入60年代向多元發展。

　1966年6月，內地「文化大革命」開始，它對香港「長城」、「鳳凰」、「新聯」三家香港電影公司的衝擊，可以說是「滅頂之災」。他們的工作被全盤否定，所拍262部影片，被誣為「執行文藝黑線的產物」，「導人向上、導人向善」的製片方針也被誣為無階級性的「修正主義」。要求他們在香港社會環境下去表現工農兵，致使他們無所適從。

文革毀了自我形象

　1967年4月，香港發生當局鎮壓罷工事件，演變為「反英抗暴」鬥爭。「長、鳳、新」人員絕大多數捲入這場鬥爭。隨之便陷入絕境：第一，被迫停止拍攝影片多年，即使後來在極左思想指導下，拍攝表現工人生活的影片，被觀眾稱為「爛衫戲」，不受歡迎，進不了市場；第二，隊伍星散。老一輩藝術家朱石麟、程步高、李清等謝世，年輕人看不到前途，留學國外，移居海外，跑去台灣都有。粵語片演員大批加入新興的電視台，人才流失，喪失了生產力；第三，其他公司乘機組成聯合陣線，提出不購買、不發行、不放映他們的影片，將他們擠出市場。由他們自己放棄市場，到被擠出市場所造成的市場空檔，為台灣的公司及其他公司所佔；第四，觀眾和輿論漸漸淡忘了他們，他們的演員走在路上，已無人認識，倍感沮喪，以致當傅奇出現在海外，老的擁躉驚訝他還活著！「文革」不僅使他們元氣大傷，也毀了自我形象。

　20世紀80年代「長城」、「鳳凰」、「新聯」東山再起。1981年「新聯」和「長城」聯合，以中原電影製作公司名義，創作了由李連杰主演的《少林寺》，不僅掀起香港電影真功夫片潮流，還帶給香港影迷新偶像李連杰，且創下過千萬元的票房紀錄。觸發了「長、鳳、新」負責人產生聯合起來的念頭，重整隊伍，集中力量，1982年正式建立銀都機構。

　銀都機構不改初衷，仍堅持「導人向上，導人向善」的製片方針，關注香港社會現實。物色志趣相同的合作者，支持一些新銳導演完成他們的處女作。影片不僅涉及香港現實方方面面，還以新的電影形態出現。如寫工薪階層親情的《父子情》（方育平導演），寫不良少年問題的《童黨》（劉國昌導演），寫底層女性悲劇生活的《廟街皇后》（劉國昌導演），寫反映老人婚戀的《飛越黃昏》（張之亮導演），寫低層市民困苦生活的《籠民》，寫現代愛情生活的《婚姻物語》，寫移民生活的《人在紐約》，與內地製片公司合作拍攝了《秋菊打官司》、《西楚霸王》、《黑太陽731》。影片獲得廣泛好評，且屢獲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編劇、最佳女主角等大獎。但因不走以市場為依歸的商業路線，仍不能進入香港電影主流。

　1997年香港主權回歸中國，香港（左翼）進步電影完成了曾擔負的歷史任務。

　他們未來如何在香港繼續發展？是需要重新定位的生存抉擇。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