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0-25] 浮世繪：蔣星煜：胡適有「掠美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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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戲曲研究者蔣星煜。網上圖片

李國濤

　戲曲研究專家蔣星煜治學敢於直言，很早以前在《解放日報》、《大公報》上發表有關《武訓傳》、《海瑞罷官》文章時，就因此受到打擊。曾在前兩年購得他的一本文集《文壇藝林滄桑錄》（上海辭書出版社，2002．5），這本書裡記他與許多朋友、前輩、師長的交往，有感激，也有愧疚，後輩人讀後會得到知識，也會受到人格教育。

胡適「重通博，缺專精」

　近二十年來，對胡適的評價漸趨公正，有份量的研究大著也相繼出版，還胡適以本來面目。學界的一致傾向是將胡適作為一位學者、思想家予以充分肯定，給以客觀的評價。大家都使用了「學術本位的自由主義者」或「胡適派學人群」來給他定位。胡適是中國二十世紀自由主義學人的領袖，他在許多學術領域都有成就，有影響，有貢獻。有的學者如余英時也指出胡適的缺點，就是重通博，而缺專精。余英時指出胡適的「淺」。不過較少有人細究胡適是如何「淺」的。這也就是說，現在細研胡適在某種學問上的不足或淺薄，並大膽指出者，並不多。

對戲曲史沒下大功夫

　正是在這一點上，蔣星煜這本書裡那篇《胡適與元雜劇、明清傳奇》給我印象很深。當然，我不是專家，但相信蔣先生說的：「這當然是胡適研究系列工程的一個組成部分」。既然研究，就要根據事實，依據事實說話。我以為蔣星煜很公正地指出胡適在這方面說了不少外行話，這是要有一點勇氣的，也是要自己有一點真學問的。研究者們都注意到，胡適一直對王國維的《宋元戲曲史》和《曲海》十分重視，給以高度評價。但蔣氏以為胡適對中國戲曲史並沒有下過大功夫，所以雖有成績，卻比不了他在古典小說考證上的成績。胡適在論戲曲問題時，時常說過頭話，甚至是外行話。他對胡適的幾篇關於戲曲的論文逐一進行辯駁，有理有據。這些問題很專門，在這裡不必一一引證。他甚至說，「他（胡適）根本不知道宋代已有南戲的演出」，「對《宋元戲曲史》評價甚高的胡適是否認真地研究過這部書，大可懷疑」。這可是真說到了「淺」處。

　最有趣味的是，明清兩代的學者多人都說過，明代的八股文套用了傳奇劇的套路，而胡適理解錯了，認為是傳奇劇依照八股文的寫法而製作。蔣氏引證甚多，證明這一點。他甚至還說，所謂「一代有一代之文學」的論點，王國維講，胡適也講，而實際上此語出之於清代學者焦循。「不過，他們都不太願意承認這一點，都有一定的掠美嫌疑而已。」這一句話傷著兩位大學者，沒有膽量的，沒有充分根據的，決不敢說。

　蔣星煜並沒有否定胡適的全面成就和地位，但在具體問題上，完全可以與之爭是非。這也不易。現在很少有學者下這種功夫，說這種話了。所以我說，在這一點上，他給我的印象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