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0-25] 琴台客聚：莫欺水莫欺山

吳羊璧

　我第一次乘輪船的時候，想到當輪船駛出港口，便可以見到海洋，心中十分興奮。大海大洋的壯觀，在心中已經有很多想像。但是，當輪船真的出了海，遠離陸地之後，我跑到甲板上一望，還是不能不震撼。大海之大，大到這個樣子，原來是我未能想像的。

　我知道大海無邊無際，但是當你真的置身在那無邊無際的海洋中，你才知道甚麼叫做無邊無際。無所謂近，無所謂遠，一個幾乎等於虛無的巨大空間。何謂邊際？登上輪船的時候，覺得輪船是龐然大物，現在頓然覺得船很小，很小，太渺小。只不過是一小片葉子。

　那時我讀了世界文學名著之一的《冰島漁夫》，深為吸引。在這大海中，我想起了小說最後的一個場面，那個健壯魁梧的男主角，在海上遇險，在波濤中作最後的掙扎。讀小說的時候，還不能想像，大海中的波濤是甚麼樣子。現在才再一次想像那茫茫無際的大景象。

　海洋的茫茫，震撼著我。

　但是，大地的無邊無際，也同樣令人震撼。

　前幾年，參加旅行團，走絲綢之路。在那大草原大戈壁上，現在有修得很好的公路，平坦筆直。每天總要在公路上奔馳長途。有時半途望出去，四野無垠，不知南北。有一次，車子小停，大家下車走走。我環顧一下，發現東西南北差不多都是那個樣子，如果不是有一條公路可以定位，叫你原地轉幾轉，站定，你會弄不清原來的方向了。要是你只有一個人，讓你走，你能向哪個方向走？

　想起科學家彭加木在羅布泊失蹤的事。那是八十年代，彭加木在羅布泊，留下條子，說出去找水源。這一出去就失蹤了。後來組織了不小的隊伍救援，分小區細細查找，就是找不到。沙漠上是那麼容易迷失方向，而流沙移動，又更令人處處產生錯覺。只能估計這位經驗豐富的科學家已經遇險，或者就被流沙掩埋。

　如果你身處一片巨大的平地，平地也可以是令人迷失的。

　山呢？有句老話說：欺山莫欺水。彷彿山比水好對付一些。不錯，大海中人很快會沒頂，在山上你腳踏實地。但是，香港的山，竟然也一再傳出行山者失蹤的消息。其中一位壯年而有經驗，經過連續大規模的搜索之後，至今還沒有蹤影。

　深山密林，原也存在無數潛在的危機。有巨蟒，有猛獸。武松過景陽崗，就能遇上吊睛白額虎，好在他本事大，順便把虎打死了事。巨蟒的傳聞，也一直是很嚇人的。蛇的結構特別，真能夠把身軀比蛇身大的獵物硬是吞下去了再說。慢慢消化，消化不了吐出來。抗戰時期修滇緬公路，穿過原始森林，傳說有一條巨蛇，就吞噬過人，把機關槍都吞進去了。巨蛇後來被埋炸藥炸死。近日香港西貢山區行山者一再失蹤之後，有人在電台上打電話提出，會不會有大蛇呢？大約就是因為聽過這一類傳聞。

　事實上，深山茂林，也是危機處處的。香港的郊野公園，大多已有方便步行的山徑，但大環境還是不容易對付的，大自然還是謎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