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1-08] 香港利率異動的警號

■周八駿　資深評論員

　香港銀行界加息幅度一倍於美國，其利率舉動有悖於聯繫匯率制，有悖於受聯繫匯率制約束的香港貨幣政策。香港經濟「空心化」陰影揮之不去，銀行存款超過貸款的現象無法扭轉，銀行界不爭奪按揭業務何以為生？香港金融管理局面對香港本身經濟狀況對香港貨幣政策的有力挑戰。

　2005年11月1日，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公開市場委員會加息四分之一厘。11月2日、3日，香港的銀行均加息半厘。在聯繫匯率制下，嚴格遵守貨幣規則，香港的利率應當緊隨美國的利率，不僅升或降的方向應當一致，而且升或降的幅度應當一致。但如今，惟有香港金管局的基本利率尚恪守這一規則，香港銀行界已自行其是。

一再同美國的利率分歧

　且看歷史紀錄：

　2004年6月30日美國第一次加息以來，香港銀行界的利率一再同美國的利率分歧；在11月10日美國第四次加息後，甚至一度背道而馳。在2005年3月22日美國第七次加息後，香港銀行界開始不一致的加息行動，不僅存款利率而且最優惠利率、按揭利率都呈現差異。5月3日美國第八次加息，香港銀行界卻未追隨。5月18日香港金融管理局推出優化聯繫匯率制的三項措施，嗣後，香港銀行界不僅跟隨美國加息，而且加幅一倍於美國，當時人們的一種理解是為了追補香港銀行界過去滯後或反向行動所造成的香港利率和美國利率的缺口。這一理解似乎為隨後的事態所證實——7月22日，香港銀行界最優惠利率恢復同一；8月9日美國第十次加息，香港銀行界不僅緊跟著加息，而且加幅相同。然而，很快，香港銀行界的最優惠利率又分化成兩個，香港銀行界利率同美國利率的短暫同步又遭破壞。

金管局報告提及兩層原因

　問題出在哪裡？

　2005年11月1日，香港金管局在提交香港立法會的報告中提及兩層原因：一是香港銀行界主要業務——樓宇按揭貸款業務——以最優惠利率來確定按揭利率的定價方式「不正常」；二是香港銀行界早前過度競爭樓宇按揭業務，以最優惠利率減若干百分點來確定的按揭利率很低，以致於金管局推出優化聯繫匯率制三項措施後，最優惠利率過度上升。

　因此，金管局雙管齊下：一是企圖改變香港銀行界以最優惠利率作為按揭利率釐定標準，將於2005年12月初開始每月編制及公佈「綜合利率」（Composite Rate，「C」）以供各銀行作為計算按揭利率的新基礎。二是勸喻。11月2日，金管局總裁任志剛先生坦言，他對香港銀行界加息幅度一倍於美國感到意外，批評這是「超加」，會對市場產生負面影響；希望情況可以在短期內穩定，以免令人有銀行競相加息的印象。

　然而，香港銀行公會已表明，目前不是採用綜合利率的適當時機。換言之，香港銀行界在利率政策上將繼續自行其是。

　的確，香港銀行界的利率舉動有悖於聯繫匯率制，有悖於受聯繫匯率制約束的香港貨幣政策。香港金管局作為香港實際上的中央銀行，肩負著維護聯繫匯率制穩定包括執行受聯繫匯率制約束的貨幣政策的職責。金管局推出優化聯繫匯率制的三項措施，在利率問題上一度收到「撥亂反正」的效果，但必須深究的是為什麼效果不能持久？

自行其是抑或「規則為本」

　因為香港銀行業的經營環境和條件發生了並繼續發生著重要變化。利率協定完全取消後，香港大中小型銀行的實力差距必然反映在利率差異上，即使採用金管局編制的綜合利率，也不可能克服各銀行利率差異的現象。香港經濟轉型迄未取得重大突破，樓宇按揭依舊是香港銀行界主要貸款業務；香港經濟「空心化」陰影揮之不去，銀行存款超過貸款的現象無法扭轉，銀行界不爭奪按揭業務何以為生？無論參考最優惠利率抑或參考綜合利率來釐定按揭利率，都不可能改變目前和可預見的未來按揭利率在事實上仍將是香港的最優惠利率。

　當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正在參考符合美國經濟狀況的「中性利率」而制定美國的利率政策的時候，香港金融管理局面對香港本身經濟狀況對香港貨幣政策的有力挑戰。這是一個必須做的抉擇：或者採取新的措施來促使香港銀行界的利率政策服從聯繫匯率制對香港貨幣政策的規範；或者允許香港銀行界繼續在利率政策上自行其是而讓聯繫匯率制在一定程度上偏離貨幣局制度的「規則為本」。究竟作何抉擇，必須以香港整體利益為依歸。

　港銀行界面對港元貸款和美元貸款業務持續不振的形勢，越來越急切地要求擴大香港的人民幣業務。這固然關係國家金融改革開放和穩定的大局，也關係聯繫匯率制的趨向。隨著香港與內地經濟一體化不斷深入和拓展，港幣同人民幣的關係將越來越緊密，這是既不可阻擋也無法逆轉的大趨勢。(本欄每周二刊出)　（文匯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