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2-17] 豆棚閒話：吳稚暉的「三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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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2年，吳稚暉（左）與老友聊天。

黨海政

　吳稚暉，原名眺，後改名敬恆，字稚暉，以字行。他可稱得上是國民黨中資歷最深的元老之一。一九○五年夏，孫中山先生組建同盟會，吳稚暉於該年冬即宣誓入會了，與孫中山、蔡元培等堪稱同輩中人。吳稚暉生於一八六五年，比中山先生還年長一歲。

　吳稚暉成名也早，二十幾歲在江陰南菁書院做生員時，就曾用石塊猛擲經過孔廟而不下轎的溥良，又公然戲弄在畫舫上狎妓喝花酒的楊頤，讓兩任江蘇學政當眾出醜，人送綽號「吳瘋子」。三十歲那年，參加「公車上書」。一九○二年，又和蔡元培等人發起成立愛國學社，創辦聲震天下的《蘇報》。加入同盟會時，恰值不惑之年，聲名滿天下。吳稚暉又很高壽，於一九五三年病逝，終年八十八歲。作為資深元老的「吳瘋子」，與其黨同沉共浮近半個世紀，軼聞趣事不勝枚舉，但最為驚世駭俗的莫過於他那著名的「三跪」。

一跪孫中山

　一九二二年，孫中山與陳炯明交惡。陳炯明悍然發動叛亂，炮轟總統府。此舉使形勢急轉直下，搞得中山先生至為狼狽。自一九二三年一月起，孫中山曾組織了數次征討，但一直收效不大。陳炯明以江東一帶為依托，虎視眈眈，對廣州革命政府造成極大威脅。

　一九二四年四月，吳稚暉以元老身份出面調停孫、陳關係。他先致函陳炯明，說「孫、陳合之則雙美，離之則兩傷」，力勸孫、陳復合。陳炯明則覆函百般辯解，並鳴冤叫屈，說孫中山是「欲演烹狗之劇」。故而吳稚暉轉而力勸孫中山大人大量，寬恕陳炯明，讓他立功贖罪。孫中山斷然拒絕，憤怒地說道：「陳炯明謀叛，想置我於死地，此可謂狼子野心。我任何人都可以寬恕，唯獨不能寬恕陳炯明。」吳稚暉眼看求情求不下來，情急之下給孫中山跪了下來，連聲說：「我吳敬恆代陳炯明受過。」此舉大大出乎孫中山意料之外，急忙攙扶。吳稚暉卻死活不肯起，說道：「先生若是不答應，我就不起來。」孫中山只得說：「快些起來，我為你寬恕陳炯明，但是要他寫一張悔過書來，公開認錯方可。」

兩跪汪精衛

　中山先生去世後，汪精衛、蔣介石成為黨內兩雄。繼而「中山艦事件」爆發，汪精衛被迫辭去國民政府常務委員會主席和軍事委員會主席，遠赴法國，大權歸蔣介石一人獨攬。但是蔣介石當權後表現出來的獨裁作風又讓人們想起汪精衛的好處來，於是「擁護汪主席，請汪主席回國復職」的呼聲四起，孫科等人還專門組成了「迎汪行動委員會」。蔣介石後來也頂不住壓力，曾打來電報說：「如果汪先生再不回國的話，我就要出國了。」可見汪精衛當時的聲望之隆。

　一九二七年四月一日，汪精衛抵滬，當時前去迎接的人便是吳稚暉，他的身份是蔣介石的私人代表。此後的數天時間內，蔣介石及大批政要反覆遊說汪精衛，要他留在上海「贊助清黨」，但是汪精衛毫不退讓。這時吳稚暉大概又想起三年前和總理的一段往事來，竟在眾目睽睽之下撲通一聲跪在汪精衛面前，說道：「汪先生，汪主席，看在黨國的面上，你就放棄袒共立場，留在上海領導吧！」比吳稚暉小十八歲的汪精衛哪裡受用得起，急忙跳起來閃身躲避，又立即拔腿逃上樓梯，一邊跑還一邊口中連連叫道：「稚老，您是老前輩，這樣子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一時惹得哄堂大笑。

　十一年後，吳稚暉還當眾跪過汪精衛一次。那是在武漢的一次酒會上，當時南京陷落，日軍在京浦線上會師，前鋒直逼武漢。酒宴當中，吳稚暉忽然端起一杯酒，走到汪精衛身邊，又是撲通一聲跪下來，說：「汪先生，國家已到了這一地步，你快站出來收拾殘局吧！」這一突然襲擊搞得汪精衛手足無措，慌亂之下自己也跪了下來，連聲說：「稚老，有話我們站起來說！站起來說！」而吳稚暉就是不肯站，害得汪精衛也沒法起身，只得陪著他跪。滿座的高朋面面相覷，也不好上前勸解，所以這一跪就是好半天。

　吳稚暉是個老資格的同盟會員，也可稱得上一個倚老賣老的怪人。孫中山早在民國建立之初就廢止了跪拜禮，他卻硬是用跪拜來逼迫中山先生就範。更有甚者，他還兩次使用跪拜大禮逼迫小一輩的汪精衛。孫中山高風亮節，跪也就跪了，可歎的是被他奉為救世主的汪精衛後來墮落成了漢奸，這個面子丟得委實不小。所以汪精衛公開投日後，吳稚暉曾經深歎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賊？」並在報紙上大罵汪精衛夫婦為「汪精怪」、「陳屁裙」，此中怕也有一些惱羞成怒的成分在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