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2-28] 浮世繪：跟全世界住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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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超

　這些年，一根又一根粗粗細細的線路——電話線、網線、有線電視線，不由分說地鑽進家裡來，帶來一個比一個更加敏感的按鈕，讓我們輕輕一摁，就能觸動整個世界。

　每天，我們共同面對的那個精彩紛呈而又悲劇叢生的世界，都會順著那一根根含而不露的線路，鑽進我們的家裡，或者讓我們目瞪口呆，或者讓我們由衷欣喜，或者讓我們思緒忙亂浮躁不安，甚麼事也做不成。我常常就有一種感覺，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跟我住隔壁似的，他們的悲歡離合、酸甜苦辣，全都讓我知道得清清楚楚。我的血脈，沒法不與整個世界的血脈一起跳動。

　但是說不清為甚麼，儘管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跟我住隔壁似的，我卻越來越有一種寂寞與孤獨的感覺—甚至是恐慌。為甚麼會有這種感覺呢？是不是那總是一個調調的電話鈴聲擠走了帶著不同感情色彩的敲門聲呢？是不是三言兩語的電子郵件代替了那「長篇大論」的貼著郵票的紙質信件呢？是不是朋友們的哈哈大笑與連聲驚歎也變成了電腦裡一個個冰涼的符號呢？真的，我總有一種感覺：每次摁過電鈕，跟著整個世界一起進來的，還有那兩個名叫「寂寞」與「孤獨」的調皮鬼。

　很多人都有這種感覺，都說現在家家屋裡都有了客廳，可是那客廳卻總是空空的—如今的親朋好友，更喜歡只從那些線路裡來去匆匆了。可不知道為甚麼，每次只要家裡的哪一根線路突然不通了—哪怕只是中斷了很短很短的時間，我也會茫然若失手足無措，會產生坐失良機甚至是被整個世界拋棄的感覺，我也就總是慌慌地以最快的速度去請人查看，請人維修。

　我也就意識到，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那種滿屋子笑聲滿屋子笑臉的生活了—那些不動聲色的線路，已經悄悄斬斷了所有可以讓我回到過去的道路，我們也只得硬著頭皮，慢慢地養成了安於寂寞而孤獨的習慣，寂寞而孤獨地與整個世界生活在一起，常常是一個人笑得落淚，一個人傷心得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