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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穆
蔡 瑛
近些年,錢穆的著作由三聯書店等社刊行,在坊間大行其道,蔚成大觀。錢穆其人其學,成為學界關注、討論的話題。作為專業讀者,更關心的是他深邃的學術思想,而一般讀者,更感興趣的則是其學問之外的人生:他的治學背景是什麼?他的個性怎樣?他的婚姻家庭如何?
世俗生活 令人神往
像錢穆等大師的傳記,可謂書肆中的「常青藤」,一批又一批讀者從他們身上汲取了智慧。但也不可諱言,因這些傳記涵蓋面較廣,大師的個性與才情等被淹沒了,而這恰是打動非專業讀者的主要因素。
20世紀是一個新舊交替、中西文化交融碰撞的時代,生活在這一時代的文化大師,面臨著大大小小的難以迴避的選擇,在治學之外,必須面對薪水的多寡,住房的優劣,家庭的違和,等等。他們在精神世界狂放不羈,而在世俗的生活中,則有諸多讓人神往、讓人唏噓、讓人痛心的故事。聞一多在上課前,掏出自己的紙煙匣,打開來,對著學生和藹一笑,問道:「哪位吸?」在西南聯大時,傅斯年、陳寅恪同住一樓,陳對空襲警報最為注意,他常說:「聞機而坐,入土為安。」「機」指飛機,「土」指防空洞。當時在樓旁挖了一個防空洞,但經常積水盈尺,陳帶著椅子坐在水中。錢穆的最大愛好是散步,他對學生說:「從讀書中懂得遊山,這才是真遊山,才是真樂。從師交友,亦當如讀書遊山般。」
北大教授個性很重要
他們的所作所為,用「文化風景」四字來概括,是否最恰當?陳平原先生說,在北大做教師,有個性甚至比有學問還重要。這些文化大師的故事,讓我們看到了其學問之外的生命風度,看到了他們的底色、雜色、亮色。反觀,現在一些學人,除了會寫「試論……」,似乎不會寫文章了,特別是人變得較乏味。那一代人的價值取向、生命風采,難道真成了文化輓歌?只能成為轟然作響的記憶?
20世紀的文化大師,面對的是從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從臣民社會到公民社會,從一元社會到多元社會轉變的粗糙的摩擦面。在狂飆突進的社會,他們的個性,他們的選擇,他們的靈與肉,不可避免地受文化傳統的影響,但又顯然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徵。他們不可能終日守在象牙塔之中,須面對紛紜複雜的世俗生活。他們與凡夫俗子的日子,既是相同的,顯然又是迥異的,充滿了故事。他們的雅事與雋語,似清夜聞簫,月下觀水,蔚成了一道別樣的精神風貌。他們與政治的親疏,師友的聚散,學術的流變,令人炫目。他們既有歡樂的華章,又有夢魘似的日子;其嘉言懿行撼人心魄,又有令人扼腕的失誤、悲歡離合的情感之旅和跌宕起伏的命運。明張宗子說:「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癖」「疵」在一定程度上卻最能見一個人的真性情。
重拾大師們的精神世界
王林、萬金鳳的《大師的風度與風骨》一書,對胡適、錢穆、傅斯年、郭沫若、馮友蘭、聞一多、朱自清等21位大師的風度與風骨,作了生動的描述,在歷史細節的復活中,復原了他們的笑聲、罵聲、哭聲,展示了他們由蛹變蝶中的喜怒哀樂。
此書的「書膽」無疑是展現了20世紀文化大師的精神氣質。大師從學術殿堂走到了里弄小巷,不再是在學海中揚帆鼓楫的學者,而像一個長者與你娓娓而談,嘮叨著溫馨的家常話:梁啟超談教子之道,蔡元培說夫妻情深,聞一多道治印苦樂,馮友蘭論哲學的樂趣……讀這些不可旁繞的文化大師的文化故事,如飲佳釀,如啜香茗,頓覺腋下習習生風。
揆度20世紀文化大師,無論是自由主義者、激進主義者,抑或是文化保守主義者,他們在中西文化交融中,將自己的生命風采演繹得流光溢彩。他們浸淫於中國傳統文化,又受歐風美雨的洗禮,歷史風霜在其身上打了深深的烙印,他們的個性各具特點,魯迅的韌,聞一多的剛,郁達夫的卑己自牧,曾被郭沫若稱為「文壇三絕」。因此,他們可圈可點的個性,迴腸蕩氣,愈咀嚼愈能品出大師的真味、原味,乃至味外之味。
「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文化傳統的傳承,不僅在於學術鏈條的賡續,更在於精神傳統的銜接。只有文化的多層多級疊加,才能孕育出燦爛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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