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大圖片
強勢陣容，是電影必備的取勝之道？看來並非必然（左起：張東健、陳凱歌、真田廣之）。
葉 開
最近，網絡上和媒體上都在爆炒「陳凱歌控告胡戈」的事件，報道、評論，連篇累牘，讓我連故意要不關心都不行。這大概是典型的「輿論綁架」效應吧。
呼喚激情而又無聊
本來，我就對陳凱歌沒有甚麼興趣。他的電影作品，早期的《黃土地》、《孩子王》迎合了八十年代的反思熱潮和探索風尚，得到過一些好評。後來的作品中，《霸王別姬》在電影敘事的層面得到較高的評價。其他的作品，包括眼下這部風暴眼中的國產第一大片——不得不指出的是，這個第一是指投資額而言——《無極》，似乎都很一般，讓人提不起看片的激情。說到底，這是一個呼喚激情而又普遍無聊的時代，所以，一名導演要在一部電影裡讓人提起精神，實在有些勉為其難。《無極》吸引人們注意力的方法無他，炒作而已。仗著自己資金力量雄厚，《無極》的炒作達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程度。可惜的是，就像一個ED患者無論怎麼暗示別人他是一個偉哥，都無法避免他本人萎頓的事實一樣，《無極》在放映之後，立即惡評連篇。關於電影是好是壞這個問題，我都提不起精神來討論了。因為從《刺秦》開始，我就對陳凱歌失去了興趣。
實際上，從《黃土地》開始，我就很不喜歡他的影片。我感覺這是一個毫無趣味，總是喜歡玩弄電影外殼的聰明人。他唯一讓我興致勃勃地看下去的電影《霸王別姬》，卻又在後來發現竟然是製片人徐楓力主的功勞。而其他那些按照他自己的空洞、古板的想法貫徹下去的影片，都乏味、空洞、無趣，裝腔作勢。《無極》有一個華麗的開頭，結局卻浮皮潦草。這當然是原本雄心勃勃地滿世界參加影展企圖獲得肯定的陳凱歌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由這些行為可以看到，雖然《無極》那麼華麗，奢靡，但是其導演陳凱歌的內心卻是不自信的。一個自信的人毋須那麼看中奧斯卡、柏林影展的反應，也不會對一個「無厘頭」式的網絡短片如此光火，以至於失去了理智，竟然要對《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的製作者胡戈提出訴訟。
「口水」淹死大導演？
一個人指控另外一個人著作侵權，這本來就是一件普通的民事法律事件，即使是當事人雙方擁有很高的知名度，也不應該這麼熱鬧。然而，或許連陳凱歌本人都不會料到，整個事件在逐漸的演變中，變成了對他的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討伐。我手邊剛剛看到《羊城晚報》的題目是，「陳凱歌沒有被饅頭砸死，而是被口水淹死。」報道引用了電影圈內、影評人和普通網友的各種觀點，幾乎是一邊倒地對陳凱歌進行了批判。而左邊的評論文章，也同樣持激烈批駁的觀點。
「口水」是人類嘴巴裡的分泌物，它的力量有時候非常強大，不可忽視。在口水的巨浪中，拍出了一部垃圾片在先的陳凱歌，就算是奧運會的百米自由泳冠軍，也要被淹死了。這裡我們且不去管這件事情裡誰是誰非，而是要關注為甚麼事情會鬧得這麼大。
很顯然，在媒體和網絡的眼中，用三點五億人民幣打造出一部垃圾大片《無極》的陳凱歌，因為擁有很高的名聲和文化、經濟權力，因為頻繁地出沒於各種時尚場合，已經被人們劃分在「權貴」的範疇當中。而在當今的社會邏輯裡，凡是政府部門，凡是權貴，都不是甚麼好東西，都是要反對的。鑒於所處的國度比較特殊，於是人們不能反的只好不反，留有空隙的，則大反特反，決不手軟。凡是敵人贊同的，我們都要反對。魯迅早就說過了，要痛打落水狗。毛主席也賦詩云：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對於像陳凱歌這樣的新貴，我們對付他的辦法，首先就是要把他拉下水，接著就是「痛打」。而對自己憎恨的對象加以「痛打」，那是一件多麼爽快的事情。
「看客」與「幫閒」的快感
在這個壓抑的時代，人們並無多大的正義感，而媒體都是「不道德」的，大家對於「痛打」的對象有時候其實並不是很關心，他們關心的，僅僅是能不能參加進入「痛打」的行列，「咸與維新」，這著實是至關重要。在中國的傳統中，「看客」和「幫閒」是兩種特殊的人群。這在魯迅的文章裡，已經批判得很清楚了。
「看客」是不管關不關己，有事情就圍觀上去。「幫閒」，則是一起鼓噪，把事情弄大了、搞熱鬧了再說。「注意力經濟」時代，這種湊熱鬧也變成了經濟手段之一。把一個人貼上標籤，拉出去正法，曾經是一件多麼激動人心的事情。記得我們小時候，鎮上那些大人聽說了有「遊街」或者「槍斃」的熱鬧事情，都非常高興，像過節一樣。他們從來不關心這些被遊街、被正法的人是不是痛苦、難過、冤枉，而僅僅是關心事情熱鬧不熱鬧。
在這種熱鬧的氣氛中，陳凱歌在劫難逃地被當成打靶的萬惡「地主」了。而這些媒體和網絡的洶湧和熙攘，則是無產階級和貧下中農的聲勢浩大的造反行動。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繡花，是一個階級推翻另一個階級的暴力活動。對於陳凱歌這個別貼上標籤了的反動派，無論怎麼打倒，都是不過份的，無論怎麼批鬥，都是激動人心的。在這裡，陳凱歌是不是反動派，是不是應該被打倒，等等等的問題，都是其次的問題了。人們享受的是打倒的快感。
這就是運動，是群眾運動的活靈體現。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