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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相長，而當論及學生對授課教授的評分時，可有足夠的監察機制予以配合？ 任智鵬攝
——香江大學教育漫談系列之——評估制度
嚴 曉
為何香港各大學裡通行的講授與導修結合的授課方法與國際一流大學同出一轍，結果卻大異呢？這當然與教師素質有關。但為何有些來自於國際一流大學的教授到了這裡就變成了混飯吃的教授呢？我的所見所聞告訴我，這是香港各間大學的評估制度與教師聘用制度的必然結果。
這是兩套複雜的體系，不可能在這樣一篇小文中詳細討論。我也無足夠資料對它們作全面評論。這裡，我只想重點談談評估制度中的兩個問題：一、對課程的評審；二、學生評估問卷。
對課程的評審
表面上看起來，香港各大學裡似乎有一套課程評審制度。每個系每年都有一套數百頁裝訂精良的年度報告交給上級審查部門。報告裡列出了該系所開的每一課程介紹，包括教學目的、預期效果、教學方式課時、教學內容、參考書目、考查方法和學分。但這是一份經不起推敲的官樣文件，其中除了課時、考查方式和學分這幾項硬規定可以得到落實以外，其它基本上都是虛應故事。因為沒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監察系統檢驗它們的質量，並保證它們得到落實。
不錯，每個系都聘請了兩至三位校外評審委員，對課程和期末試卷作評估。這裡的奧妙在於，提出評審委員候選人者不是別人，正是那要被評審的主要人物——系主任。有時候系主任也會把他所提名的候選人提交系會討論。但大家的升遷聘用的大權都把握在系主任手裡，誰會自找麻煩，去跟系主任過不去呢？所以這種評審可說是自己評審自己，大家合作默契。一般是提幾條不痛不癢的意見，然後大家請評委吃頓飯了事。這是其一。
其二，就算評審委員堅持原則、鐵面無私，也不見得有能力提出意見。比如說，假如沒有極為強烈的責任心，一名從不關心古典文學的評委，怎知道這份古典小說期刊是三流水準，且早已停刊了呢？一名從不關心現代文學的評委，也是很難發現所列的那幾本參考書學術價值極低、且已成為行內笑柄的。
學生評估問卷
有人會說，香港各間大學不是有一套期末學生課程問卷制度嗎？那總是考查教師上課優劣的良方吧？據說，現在內地也開始參考香港這套學生評估問卷，作為考查教師上課的手段了。其實，早已有多名曾在香港大學任過教的學者對這種學生評估老師能力的系統提出過質疑，有學者甚至驚呼：這不是讓學生來評審老師嗎？此風萬不可長！我個人的體驗是，在教學評審體系不健全的情況下，這套評估制度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但利少弊多。
利：給教師一道壓力。學生評估問卷是目前香港大學裡對教師課堂表現的一條、也許是唯一一條監控渠道。課上得太爛的教授也許因此而混不下去。據說曾有一名教授因學生給他的一門課一致打零分，而被炒了魷魚。不過，這種極端情況是至為少見的。大部分情況倒是：雖然這名教授的問卷評分總是在一至三分（最高分是六分）之間徘徊，卻因與校長或系主任關係不同尋常而穩如泰山。退了休還能被「挽留」。所以一般來說，這壓力只對與上司關係不好者有效。當校方想跟你過不去時，便拿這問卷說事； 當校方想維護你時，便說這評分只是給教授改進教學作參考的。所以問卷的有利之處往往也因而化為了不利之處。
弊：主要有兩點：
賣態度還是授學問？
一、內容百密一疏
看似精密處卻造成對教師的困擾和對學生的放縱； 而其疏漏的那一點卻正是問卷的目的所在：這門課上得好不好？如何改進？
先來解釋第一句話。問卷內容主要針對教師任課態度和課堂表現，對於教師和學生來說，這當然也很重要。可問題在於，第一，大學教師不是售貨員，不能把和藹可親百問不厭當作最佳態度。大學教師也不是幼兒園阿姨，但求哄著孩子好好玩。可你要一名正因對這課程一無所知、剛才來選修這門課程的學生如何評判這門課程呢？他當然只能以態度好壞為主要標準。不幸的是，良師往往是那種高標準嚴要求的教師。而問卷的問題與填寫形式卻使得教師不得不放棄原則，但求與學生相安無事。
第二句話，其實這一疏漏是必然的，因為這等於把判斷這一課程價值、甚至改進的責任交給了學生。而讓學生評論教師課程價值，絕對是荒誕的。學生如果有能力作這種判斷 他的位置就不是學生了。所以問卷中顯示的學生判斷往往是：課很悶，沒意思，態度不夠友善，或很風趣，電腦操作熟練，和藹可親之類。我本人從這些問卷中經常得到的改進建議是：希望她能講廣東話、作業太多等等。老實說，我對問卷的改進建議從來不予理會。後來乾脆看也不看就往旁邊一扔。
患上問卷綜合症
二、異化師生關係
每逢期末最後一節課被請出課堂、以便讓學生填寫對我教學的問卷時，我總會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是那種個人尊嚴受到傷害的感覺。我和學生之間的那種教學相長的師生關係在那一刻被顛覆了。我變成了他們的賣主，他們變成了我的買家，而且是外行的買家。又彷彿在參加一場超女選拔賽，我是被選拔的超女，學生是觀眾。區別只在於：我和學生都非自願參加者。這種情緒大概是問卷綜合症症狀之一吧？
香港各大學校園每逢期末就會出現的以下這道風景，不知是否問卷綜合症的又一症狀，那就是：教師請學生吃飯。觀察一下請客者和被請者的神色是十分有趣的。大家嘻嘻哈哈，心照不宣，有些還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師道尊嚴自然是蕩然無存，就連一般人必須維持的人格尊嚴，也在這種遊戲中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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