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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楊慧儀
「進念．二十面體」改編黃仁宇小說《萬曆十五年》的舞台演出由五月五日開始在文化中心舉行，請到得令當時的張建偉編劇；張氏乃著名長篇歷史電視劇《走向共和》的編劇，曾任《中國青年報》記者，亦得到「魯迅文學獎」及其他新聞獎。
劇本主要根據小說結構，隨著六個人物的事蹟推論「中國失敗總記錄」，吻合小說原著精神，認為萬曆十五年表面上風平浪靜，其實已是中國古代以儒家為倫理基礎之封建帝王社會制度走到盡頭之時，面對海內外的新挑戰，傳統的社會制度和結構已無力抵抗，致埋下清末之降中國積弱的伏線。而「進念」固然不把這些只看作過去的歷史，事實上，傳統文化的負面因素是否已在現今中國社會裡消失，我們心知肚明。
其實由「進念」八二年成立以來，多個作品牽涉到對傳統文化的批判，在香港多個藝術團體之中，「進念」是最能與中國當代思潮接軌的。八十年代中國文化尋根運動中，對傳統文化進行大批判，這精神一直存在於「進念」，只是有時抵不住藝術市場成功的引誘，或是面臨「前衛」藝術在不斷解構的循環也自我消解了。這幾年「進念」的幾個戲，卻又呈現了一種更冷靜的美學和深度，《半生緣》、《挑滑車》，尤其是《佛洛伊德尋找中國情與事》都是突出的作品。
今次演出分為六段，每節由一個演員以獨白訴說角色自己的際遇，每個角色的處理都不同。第一節張居正正襟危坐，侃侃而談，讓觀眾集中在文本上。第二節戚繼光穿上武生穿戴，扎黑靠，沉默起霸，由說書人道出他的功過，及當時明朝兵力的薄弱，人物的威武與說書人半調笑半認真的態度之間竟產生了強烈的反諷，為觀眾開拓了新的視點，去窺視傳統戲曲標榜的忠君愛國大將軍心態。
第三節申時行角色以仿小丑的形式表演，第五節女演員演萬曆，甚小動作，卻製造出紙板人的效果，兩者都是以變了體的典型來給典型製造反諷；而「進念」演員一貫不投入角色，不製造戲劇性張力的表演傳統更進一步突顯作品與角色之間的距離，營造出非常成功的間離效果。
唯一不同的，是黃大徽飾演的海瑞；黃大徽內歛的能量，故意往下沉的聲音，成就了極吸引的舞台形象；有趣的是，這作品中那死守道德規條而不近人情的海瑞，與早已深入民心的清官海瑞相距太遠，若非黃大徽有力生動的角色塑造，未必能觸動觀眾。
這是少數以演員主導的「進念」作品，雖然也有錄影和音效，但導演胡恩威顯出了很大的自制，各種元素使用恰到好處，是他至今最成熟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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