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 子
關於儒學中「仁」與「人情」的命題,上期《歷史與空間》欄目裡,王志先生的文章提到:問題是人情要如何去講?就孔子以來的儒家看,其講人情,最大的一個特點就是把人情運行在道德的軌道上。
人情,正如王先生文中所言,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而人情中最普遍的,恐怕是人與人之間的友愛心和同情心了,所謂「人之初,性本善」;孟子亦說:「人皆有不忍之心」。孟子為了說明不忍之心是人天生而具有的,還舉了個實例來證明自己的理論:「所謂人皆有不忍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內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要譽於鄉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救落井幼兒,不為其他,只是出於驚駭恐懼中的惻隱之心。
仁義的對象是人,但是,仁義善良也得看怎麼講,並不是對何人都可以講人情、同情和善心。行善不妥反受其害的故事,在我們中國古代的寓言故事中有不少,比如:凍僵了的蛇,在救護人的懷裡溫暖恢復生機以後,反過來把救牠的人咬傷……東山狼獲救從布袋裡爬出來,便要吃掉救牠的東郭先生……等等,都是中國人耳熟能詳的。
韓非曾批評過周文王,不管對象和情況亂講仁義。據說周文王曾請求以洛西和赤壤的千里之地獻給紂王,條件是紂王廢除炮烙之刑,結果大得人心。孔子對周文王此舉十分讚賞,認為請求廢除炮烙之刑是仁,以千里之地換取天下之心是智。但,韓非卻有相反的看法,認為周文王非常不智。因為紂王之所以憎恨文王,就是他太得人心。而文王不知趣地再以請求廢除炮烙之刑來收買人心,就更會引起紂王的疑心和反感。可以這樣講,文王之所以逃脫不了被囚羑里的命運,正是他不懂得紂王已不想讓他再行仁義了。
講人情,行仁義最不考慮對象、情境等條件的,歷史上最著名的莫過於宋襄公了。春秋時,宋襄公爭霸中原,有一次,他和楚成王在泓水大戰,宋軍處弱勢,但已列好陣勢掌握了主動權;楚軍雖兵強馬壯,卻因兵馬未渡河而處於被動。宋襄公之弟目夷建議,趁楚軍渡河過半首尾不能相顧之際趕快發動進攻,宋襄公不採納,說是:「仁義之師不趁人之危」。楚軍剛渡過河還沒有擺好陣勢時,目夷又提議即發動進攻,宋襄公還是不同意。直到楚軍擺好了陣勢,宋襄公才下令進攻。結果卻寡不敵眾,大敗而回,他本人也因此受了傷。回國後,舉國上下都埋怨宋襄公,而他卻還振振有詞說道:「我寧願大敗都不要壞了我仁義之師的名聲」。你說,這種愚不可及的「仁義」有何可取?不顧場合,不分對象,不識好歹,不計利害地侈談「仁義」,其效果只能是適得其反。
因此,古人認為,「仁」必須與「智」結合,才能在複雜的社會生活中發揮作用,「仁」不僅僅是寬厚、同情,有時還必須明是非,辨善惡、講智慧。用孟子的話來說:「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仁、義、禮、智「四端」皆備,照孟子的話說:「人有四端,猶其有四體也。」這該是古之完人標準了,可見,講人情、重仁義也應從幾個方面去講去做才算是妥善吧。 (讀者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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