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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鳳子《羅漢圖》
——紀念呂鳳子先生
張 霖
呂鳳子先生生於光緒十二年（一八八六年），一九五九年十二月二十日患肺癌病故於蘇州，享年74歲。早在一九一○年，鳳先生就在上海創辦「神州美術社」，是我國興辦現代美術教育的第一人，歷任國立中央大學（以下簡稱中大）教授和藝術機構的組織者和領導者，並曾創辦丹陽正則女子職業學校、正則藝專，一九五一年被聘請到江蘇師範學院任教。
我與鳳先生同是江蘇丹陽籍人。一九四九年十月我們同時被選為蘇南地區各界人民代表大會的代表，由於我自幼喜愛繪畫，鳳先生是我最敬仰的藝術大師，有幸能與鳳先生一起開會學習，沐浴在鳳先生的春風雨露，倍感興奮。在無錫與會期間，我們同吃同住，鳳先生時年六十三歲，而我只是二十多歲初出茅廬的小青年。當時，我年輕幼稚，竟然班門弄斧，向鳳先生展示我的一幅梅花，請求指教。鳳先生讚揚我的畫趣味性強，但他又指出作畫要在「立意」、「為象」、「寫形」、「貌色」、「置陣布勢」通盤考慮成熟，方可動筆而一氣呵成。鳳先生諄諄教導之餘，即興展紙，略加思索，潑墨揮毫，縱橫揮灑，立成迎雪怒放艷麗多姿的一幅梅花，題詞是「香自苦寒來」。我知道這是鳳先生對後輩的獎掖，示意我的畫作還需要下苦功夫。
鳳先生愛用長鋒羊毫懸腕作畫，且腕力過人。他筆下的線條，厚實有力，雄渾樸茂，輕逸妙深，極具草篆的獨特韻味。鳳先生的這種表現技法，達到出神入化之妙，在畫壇上獨樹一幟，畫名蜚譽中外。
鳳先生身上凝聚著中國知識分子的許多優秀品質。孫中山先生就任中華民國大總統前夕，曾專電召見鳳先生，就其父曾以巨款捐助同盟會，支持中山先生的革命事業，而委以要職。鳳先生表示，平生淡泊名利，只想辦教育，無意仕途，而婉謝中山先生的盛情。
一九二五年冬，軍閥孫傳芳曾出五千塊大洋，欲購買鳳先生的一幅仕女畫，被其拒絕，險遭謀害。但鳳先生為一般老百姓繪畫卻分文不取。鳳先生富貴不淫，威武不屈的高雅氣節，體現了中國知識分子的風骨。
鳳先生桃李滿天下。徐悲鴻、張書旗、吳人文、韓天眷、趙八雁、李可染等都是畫壇名流，各有成就的著名學者，但見到鳳先生，皆鞠躬稱「先生」，恭謹侍坐。徐悲鴻曾在上海跟鳳先生學習素描，後來留學法國。回國後鳳先生又推薦他到中央大學藝術系任教。當時，徐悲鴻認為自己的中國畫水平不及西洋畫，於是謙恭地對鳳先生說：「以前您教過我素描，現在我再向您學習中國畫。」鳳先生抱拳答曰：「你是西洋畫大師，怎敢收你為弟子？」執意不肯。徐悲鴻轉個彎說：「那就做一個亦師亦友的好同道吧！」這樣，鳳先生才答應，而後徐悲鴻的中國畫畫藝大進，他筆下的奔馬、人物、花卉，都受到鳳先生用筆的影響。
一次，徐悲鴻對鳳先生說：「法國巴黎將舉辦世界博覽會美術展覽，十個國家的頂級藝術大師參展，鳳先生您應該寄點作品去試試。」鳳先生謙虛地說：「不行、不行，水平還達不到世界展呢。」眼看說不服鳳先生，徐便擅自瞞著他，悄悄地把「中大」教授休息室內的《廬山之雲》卸下來寄往巴黎，代鳳先生報名參展。評獎時，果然一致投票評中國畫《廬山之雲》為一等獎。數月後徐悲鴻對鳳先生說明《廬山之雲》出國參展獲獎經過，並將一枚圓形獎章面交鳳先生留作紀念。當時，門生為老師當伯樂，在中大傳為佳話美談。
鳳先生一生追求真理，能與時俱進。一九四四年，正則藝專送延安書畫百幅，以表達對抗戰聖地的慰問之情。其中有鳳先生的羅漢兩幅，一題「壽者像」專贈毛澤東主席。毛澤東特地寫信向鳳先生致謝，還請人帶一條毛毯回贈鳳先生。
鳳先生德藝雙馨。他的人生和學術思想永遠為我們崇敬和學習。鳳先生對國畫藝術作出的不朽貢獻，不僅是我們藝術界的驕傲，也是所有華夏兒女的自豪。今年適值鳳先生誕生一百二十周年，特撰輯此文，略抒緬懷恩師之情。
（本報北京新聞中心供稿，作者為國家一級美術師、中國書畫家協會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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