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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羊璧
《義勇軍進行曲》(現在的國歌)有「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這樣的歌詞。這不是文學上的誇張。在當年,這是活生生的事實。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盧溝橋事變之後,日軍立即就以重兵展開向上海(淞滬大戰,八月)、山西進攻。這樣的行動,本身就說明日本當年是如何做了充分的準備。
在山西,九月下旬,中國軍隊(八路軍)在平型關打了一場伏擊的大捷,消滅了日軍精銳一個團,把日軍的氣燄挫了一下。但是日本依然投入大軍(超過六萬人,有飛機、坦克、大炮)攻向太原。中國軍隊在忻口與日軍展開會戰。兵士人數雖多,裝備卻遠遠落後,常常處於劣勢,但是將士士氣旺盛,常常以巨大的犧牲完成作戰的任務。時時傳來整支部隊在戰地上戰死的消息。
在忻口戰役中,一位旅長姜玉貞奉命堅守原平縣。一九六旅浴血奮戰了三天,剩下二百多名官兵,退守縣城東北角,與敵人肉搏,全部壯烈成仁,包括旅長姜玉貞。他們的犧牲為整個戰局的主力部署贏得了時間。當時山西戰場由閻錫山指揮,事後閻錫山寫道:「忻口布陣得從容,全憑原平抗敵功」。
就是這樣,整整一個旅的血肉之軀,築成一段新的長城。
接下來是台兒莊之戰。台兒莊戰役是中國又一次大捷,但是裝備落後,戰鬥非常艱苦。當時中國軍隊不但連普通的槍枝都不足,有槍枝也是威力不大的老槍枝。兵士們發揮了傳統兵器大刀的威力。當盧溝橋上的日軍進攻時,二十九軍一位青年士兵以大刀連砍敵軍十三人而後犧牲。在台兒莊,戰士喊出:「以我們的肉彈和鮮血,戰勝日寇的鐵彈和坦克!」在現代化裝備的日軍面前,我們的戰士只有大刀與手榴彈。
那時有一首《大刀進行曲》流行起來,現在我還能唱開頭的幾句:「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日軍常常施放芥子毒氣。戰況對他們不利的時候,就用毒氣。我們的士兵沒有甚麼防毒設備,唯一辦法是把毛巾泡水掩住口鼻(那時我是小學生,學校中也做過這樣的演習)。在大量毒氣襲來之後,陣地上往往就是數不清的中國戰士屍體。
一九四三年,太平洋戰事已起,日軍又在中國戰場上發動大戰役,想牽制中國軍隊的入滇緬兵力。當時湖南戰場上戰事又非常慘烈。日軍以十萬兵力進攻洞庭湖、常德等地,駐守常德的余程萬部七十五師(有「虎賁」的榮譽稱號)發出「城存與存,城亡與亡」的作戰號令。作戰中,也常常一整連、一整營地犧牲。
一整支隊伍,戰士個個有決心,戰到最後一個人,這樣說了,真的這樣做了。這是奇跡,也可見當時中國人,每一個中國人,都深深感到「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被迫著發出最後的吼聲」。這是《義勇軍進行曲》的歌詞,現在是國歌。現在常常聽到演奏國歌,作為經歷過抗戰的老一代人,我常常感到每一句歌詞就是一個個具體的畫面。上面我略記的,只是簡單的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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