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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蕭威廉
在馳騁世界鋼琴舞台近半個世紀之後（1957年日內瓦國際鋼琴比賽第一名；1965年蕭邦鋼琴比賽第一名），阿根廷出生的國寶級人物、全世界樂迷所衷心仰慕的女鋼琴家Martha Argerich終於抵達香港，向我們展示她的琴藝。雖然我已經等待了幾十年，但在親耳聆聽到她的絕世琴音之後，我為這份等待感到歡欣鼓舞。她的演奏風格以親切自如的姿態吐露出獨步天下的音樂造詣，深深打動有幸在場的聽眾。
她演奏的曲目是貝多芬第一鋼琴協奏曲。出場時，她的容貌依然溫婉綽約，對我來說彷彿是個多年未見的鄰家姐姐，用力向滿座觀眾躬鞠致意，還保留著一種年輕女性的謙遜。
在樂隊的過門之後，她開始了琴聲。一種清秀、晶瑩、柔嫩的音色，像一道冰糖官燕湧流於黝黑的山澗中，真的是無比矜貴而沁人肺腑的稀世琴音。她的琴聲超越了他人孜孜所求的琳瑯鏗鏘或均勻剔透，甚至超越了詩意的演練，而昇華為一種更為純淨自在的仙氣神韻的結晶。在看不見摸不著的琴聲中還載著一種幾乎清晰可見音樂真諦，在我所見的幻像中，那是一塊熠熠發光的、鮮黃色恬然進入宇宙夢鄉的人類心靈的負體。這首協奏曲來源於莫扎特，產生於貝多芬，加上Argerich的幾十年潛心求索，終於大成於我們面前。她的琴聲此時有著絕佳的洛可可風範，但同時已貫穿任何時代，就好比一位武術大師，打一套普通的長拳，也可以憑絕妙發揮贏遍天下英雄。洛可可音樂的美，在Argerich手中是永恆的。
一曲既畢，聽眾歡聲雷動。香港多年來沒有一場這樣偉大的藝術感動了。Argerich先加奏了一首令人嘆為聽止的巴赫作品（出自「英國組曲」），在電光火石的速度中展現著妙到毫巔的對位進行，那不動聲色的火花乍現景象，似乎正是宇宙創生前的醞釀階段。聽眾隨後發出了更大的歡呼，Argerich笑了，這之後她一口氣加奏了兩首曲子：舒曼的《兒時情景》第一首，緊接的是老史卡拉提的奏鳴曲。從巴赫的火花四濺到舒曼的娓娓清越，Argerich的演奏既有極迷人的個人風采，又有極其考究的、深入作曲家風格核心的植根本源，這樣的鋼琴家，實在是繆思的化身，而她，神態舉止卻一如常人。希望她能再來香港演出，我們無人可以再等幾十年。
下半場是杜托華和樂隊——廣東國際音樂夏令營樂團演奏蕭斯塔維奇的《第五交響曲》，這個樂隊雖然非常年輕，但竟然敢選奏那樣極端戲劇化的曲目，杜托華實在是膽大得令人咋舌。他們的平均水平比亞洲青年樂團（AYO）略低，但整體表現卻比AYO成熟，音色濃郁，表現力有眉有眼，這當中可見杜托華所下的心力。銅管和木管表現不錯，其中長笛更有超水平的表現，法國號明顯較弱；弦樂方面大提琴有待加強，但小提琴、中提琴都能力當一面。在結束部的高潮，樂團的表現力讓我震動，小提琴部奏出了團團火花，這是許多職業樂團都未能達至的奇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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