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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圭陽 資深傳媒人
傳媒犯錯，傳媒老闆要不要負責？
有人認為，老闆日理萬機，哪裡照顧得到一條新聞、一個節目的處理手法，對於已在股票市場上市的傳媒集團，傳媒老闆更可以表明，日常運作由管理層負責，傳媒出錯，當然是管理層及前線員工的問題，哪裡會是老闆的問題。這個說法，當然是經不起歷史的驗證。
英國小報之父諾思克利夫男爵擁有多份上市報章，報章的路線、方針、用人權一直牢牢掌握在男爵手上，報章管理層完全沒有置喙之地。男爵認為應該在《每日郵報》加刊婦女版，結果銷量急升;增加了老闆的聲望及內部發言權。男爵再進而集資創刊一份女性報紙《每日鏡報》，委任女性出掌總編輯，編採隊伍亦由女性組成，結果報紙銷量由近三十萬份劇跌至只有二萬五千份。男爵吸收了慘痛教訓，五個月後迅速改用全男班，又接受新總編輯建議，更弦易轍，把一份女性報紙改為一份以圖片為主的小報，聘用圖片編輯斯沃弗（Swaffer）主持大局。經過斯沃弗團隊不眠不休的努力，《每日鏡報》起死回生，成為十九世紀英國最暢銷的一份小報。斯沃弗曾經以一百英鎊的天價(十九世紀英國報紙一般賣一便士)，向皇室攝影師買得英皇愛德萍七世在床上逝世的遺照，令《每日鏡報》名噪一時，在郵輪「鐵達尼號」出事的當天(1912年4月15日)，斯沃弗憑驚人的記憶力，向一家影樓收購了所有「鐵達尼號」內部的照片，比官方發布的一張外貌照多更多的內容，《每日鏡報》再次令英倫報界側目。斯沃弗以為可以憑藉個人對報紙的貢獻，可以控制圖片版位，可以左右報紙路向，他當然是犯了大錯，傳媒的內容，自然是老闆的專利，結果斯沃弗被迫辭職，黯然離開《每日鏡報》，日後他卻成為歐美兩大洲最受歡迎的專欄作家、公認最有貢獻的記者，被冠以「艦隊街教宗」之稱，他的讀者人數超過二千萬人，這是後話了。
在資本主義社會，對投資人來說，傳媒只是眾多投資項目中的一項。1896年諾思克利夫男爵創辦《每日郵報》後不久寫信給幫他理財的弟弟，說「我們掘出了一個金礦」。《每日郵報》與《每日鏡報》雖然帶給男爵龐大的收益，可是男爵在1905年決意向政壇發展，他收購了賠錢但在社會上享有聲譽的《泰晤士報》及《觀察家報》，開始疏遠與《每日鏡報》的關係，日後又乾脆把一直拖累他聲譽的《每日鏡報》賣掉。當男爵賣掉《每日鏡報》後，男爵說他鬆了一口氣。可見傳媒與老闆的關係與一般生意與老闆的關係，又不盡相同。
老闆嚴格控制傳媒內容的例子，在香港、台灣、內地比比皆是。台灣《聯合報》、《中國時報》的發展與內容，完全離不開老闆的意願，老闆不在了，傳媒也走樣了。香港的兩位報人金庸與林山木經營報紙雜誌，內容完全反映個人的品味，管理人員只是強化或確保老闆訂下的方針、品味、路線得以履行而已。
傳媒既然是傳媒老闆身影的反射及延伸，傳媒犯錯，老闆能夠置身事外嗎？(聯絡作者kwaiyeung@gmail.com)（本欄每周五刊出）（文匯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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