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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洪森
奧地利少女坎普什（Natascha Kampusch）10歲時被歹徒沃爾夫岡綁架，幽閉在地牢中長達八年之久。坎普什終於逃出生天後，立即成為媒體頭條新聞。她這八年是怎麼過來的？作為普通讀者或者觀眾很自然會對她的遭遇產生好奇。
可是，真相也許我們永遠都不得而知了。
這個女孩是一座金礦
為甚麼呢？歹徒沃爾夫岡在坎普什出逃後，已經畏罪臥軌自殺，坎普什這八年怎麼過來的，只有聽她獨自講述了。
但她已經不能也不會隨心所欲地把真實狀況完完整整地呈現出來了。坎普什八月二十四日逃出來到警察局報案，在她周圍很快就形成一個由多個領域第一流專家組成的顧問團，這些顧問團的目標就是要把坎普什打造成一個超級明星。
他們為甚麼要把坎普什打造成超級明星呢？用坎普什的顧問之一埃克的話來說：「這個女孩簡直就是一座金礦。當然，這句話不能大聲地講。」
正是從這個目標出發，為了確保這座金礦的含金量，坎普什的言談舉止都將按照成為超級明星的目標來表現。坎普什在長達八年的地牢幽禁中，為了麻痺和討好綁架者，讓他能經常開著地牢的小門，她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迎合和表演。這八年的歷練使她成為出色的演員。逃出來之後，她將繼續利用她察言觀色的能力來迎合與表演。但是眼下她所察言觀色的對象已經不是一個具體的個人，一個對她生命時刻有威脅的歹徒，而是社會大眾，因此需要精通大眾心理的專家來指點她。
媒體老手 「控制」公眾
8月26日，就在坎普什逃出來的第三天，坎普什的顧問團在日內瓦醫院的會議室召開了第一次碰頭會，討論如何安排坎普什接受媒體採訪。媒體顧問埃克第一次見她，就在紙上畫了一條直線，然後在上面標出了0-4之間的5個分值，0代表8月24日，也就是坎普什逃跑那天，4代表出逃後的第4個周末。他解釋說：「如果順其自然的話，4周後媒體通常就不會再關注這件事。」埃克熟悉政治競選過程中的媒體運作，他說兩者的原理差不多，公眾對大新聞的關注時間長度是可以預測的。埃克在2和3之間畫了一個圓，然後解釋說，第2周到第3周之間是公眾輿論的形成和塑造階段，它將決定人們對這一事件的看法，以及對坎普什本人的喜惡。埃克認為，坎普什出逃後的前兩周犯了幾個小錯誤。例如，媒體報道說坎普什不喜歡母親，不想和她講話，更別提搬到一起生活。但是，大多數人不會喜歡一個厭惡父母的孩子。不過，埃克說，還有機會可以補救這個錯誤。安排在9月6日接受採訪，是因為那天正好是坎普什逃跑後的第2個周末，外界的輿論還未匯合成一致聲音。
電視採訪直播後，報紙、雜誌也會刊登長篇報道以及深度評論，讀者可以了解坎普什的故事細節。埃克堅信事情會朝好的方向發展。他預測說：「老婆婆看了採訪會感動得流淚，人們會喜歡她的。」
埃克不愧為善於操縱媒體的老手，他的專業水準令人不能不服。正是因為他的長處最合把坎普什捧成超級明星所需，埃克在顧問團裡雖然屬於晚來的，其地位和重要性卻上升得最快，如今他已經成為顧問團第一重要人物。從埃克所扮演的角色，我們看到精通媒體和大眾傳播心理的人才，將是我們這個所謂後現代的社會最為炙手可熱的人才。
正是在埃克的指點之下，坎普什不再像第一次接受媒體採訪的時候說她和母親關係不好，說她被綁架的那天挨了母親一巴掌。坎普什也不再回答有關她和沃爾夫岡之間性關係問題，媒體上最初出現「性奴」的說法，自從蘭斯基和岡斯格律師介入後，沒有哪個記者再敢這麼寫了，「性奴」這個字眼就此消失。她要求人們尊重自己的隱私。因為大眾需要看到的是符合他們價值觀念的英雄。
因此，與其說是顧問團在指導坎普什如何表演，不如說是大眾的心理需要在迫使想成為超級大明星的坎普什必須按照大眾的心理需求去這麼做。埃克是精通大眾心理需求的高級專家。是大眾的心理需要和高級專家指點以及坎普什要成為超級明星的慾望三者合謀，掩埋了她八年地牢生活的很多真實。從此事件我們可以看到，真相其實並不重要，迎合大眾心理讓自己成為吸引眼球的超級明星，從而產生「眼球經濟」的收益才是最重要的。對大眾來說，他們只是想看到他們喜歡看到的，他們並不喜歡真正的真相。
正是基於對大眾心理的了解，坎普什在有了顧問團之後，就不再輕易接受採訪，面對電視的採訪事先都經過了嚴格的排練。接受採訪前，埃克和其他顧問審查採訪提綱，並徵求坎普什的意見。接著，埃克和坎普什在錄音室裡花4個小時預先演練了一遍，兩人一問一答，埃克教她坐姿儀態，還告訴她該如何回答某些棘手的提問。埃克說，應該多談自己，描述自己的性格特徵、傷痛和堅強意志。如果記者詢問她和綁架者的關係，就回答說「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對於和母親的關係，她應該說「我們很親密」。最後，兩人一起觀看模擬採訪錄像帶並挑毛病，當坎普什對一切都感覺不錯時，一邊的埃克則已累得精疲力竭。
埃克的預言果然應驗，這次採訪大獲成功，80%的觀眾觀看了該節目。它不僅改善了坎普什先前受損的形象，還讓她成為奧地利的超級明星，擺在她面前的是一條金光大道。目前，已有公司邀請她寫書、拍電影。這座名叫坎普什的金礦，在成功的媒體炒作之下，含金量日益增高，埃克並不以此為滿足，他說：「荷里活還沒有發出邀請，不過我們會朝這個方向努力。」
舞台小世界 世界大舞台
了解了坎普什幕後情況，我們不僅感歎：真如中國老話所說的，舞台小世界，世界大舞台。看來演技已經不像我們通常所理解的僅僅是影視戲劇演員的專業了，它幾乎成了靠媒體效應來賺錢吃飯的基本技能。在這個娛樂無所弗界，娛樂至死的時代，演技跟著也處處都是舞台，生命不息，表演不止。實際生活和虛幻表演的界限，在這個時代已經模糊不清。
坎普什這座金礦價值到底有多大？目前誰也不能精確估計。坎普什剛逃出來，還沒有打造成奧地利超級明星的時候，兩家報紙第一次聯合採訪她，支付的報酬是60萬歐元，有人用手機拍攝的模糊不清的坎普什照片賣出了17777美元的價格。一旦荷里活將坎普什的故事拍成電影，其票房價值，還有坎普什的自傳等以及很多商家以坎普什為號召的T恤、餐館、旅遊網絡遊戲等附加價值到底是多少？當然最直接收益的首先是坎普什本人，其次是她的顧問團成員，如今他們都跟隨著坎普什成了世界名人。
最生氣的是坎普什的父親，他居然至今還沒有見到自己的女兒。他向多家媒體抱怨自己的女兒被顧問團控制了。顯然，在超級明星計劃沒有完成之前，為了確保所有情況在可控制範圍之內，父女親情只好暫時犧牲一下了。
最令人驚奇的還是坎普什，她在地牢八年中不但一直在尋找自己逃亡的機會，而且一直在精心構思自己出逃後，如何利用媒體將自己打造成超級明星，顧問團的成員大都是她逃出後自己邀請的。在地牢八年，她雖然和外界斷了聯繫，但是她還是有機會看到報紙雜誌，所以地牢八年，媒體是她與外部世界仍然保持聯結的唯一紐帶。她懂得怎樣利用媒體來產生「眼球效應」也就順理成章了。
俗話說苦難是人生的財富，不過絕大多數人並不能把人生的苦難變成財富。坎普什事例告訴我們，苦難不要緊，只怕你的苦難不離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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