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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張俊峰
「站在大堂盡頭的露台上眺望，只看到藍的水、綠的島、遠遠的蒼翠海岸和淺黃沙灘。沒有高樓大廈，沒有荒山禿嶺。走遍全世界的大學校園，沒有看見過這樣迷人的景色。」
這不是哪一本散文集裡的句子，說這句話的，是一位物理學家—香港科技大學的創校校長，吳家瑋。
他對清水灣的那塊校園又驕傲又喜歡，覺得世外桃源也不過如此，不，世外桃源還要差一點：「世外桃源和香格里拉都是出去後就回不來的仙地。清水灣的仙境來去方便，沒有這重障礙。」
商務印書館最近出版了《同創：香港科技大學初創時期的故事和人物誌》，這本「不是自傳」的回憶錄裡，處處是吳家瑋教授詼諧生動的文字，把一個個關於科大初創時的故事娓娓道來。
他的書裡，著墨最多的人物是鍾士元。在訪問中，吳家瑋多次對記者說，鍾士元是個「認真」的人。他對已經想通的事情特別執著，吳家瑋也很堅持己見，於是，在科大籌備階段，兩個人常常在校董常務會上爭執。「差不多每次開完會，副校長麥法誠總是臉白面青地走出會場，咕咕噥噥地跟自己說：『滿地都是血，滿地都是血。』」
但過了幾個月，鍾士元又接受吳家瑋的意見。「我想，他回去以後有想過我的建議，然後覺得有道理。」吳認為，這正反映了鍾士元認真的作風。
全球狩獵名教授
回憶起科技大學初創階段遭遇的林林總總問題，吳家瑋說得最精彩的是「挖角」─科大去別家大學挖角。他的心得是「一流的人才帶來一流的人才，二流的人才帶來三流的人才」。所以他一開始就衝著國際一流大學去。先是找到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任教的錢致榕，然後一齊去「狩獵」資深教授，聘請「大內高手」。
不愧是高級知識分子，吳家瑋和錢致榕的確很聰明。撒下了天羅地網，而且還有「連環計」。
所謂天羅地網，是說既在國際一流研究型大學裡到處宣傳，又針對一些「參謀」提供的推薦名單去上門拜訪；所謂「連環計」，是指這些「參謀」被蒙在鼓裡─其實他們自己也是科大的「狩獵」對象。
有些參謀做得太投入，掉進了「圈套」，成了科大自己人。這些人有陳介中、謝定裕、郭宇權、陳正豪、雷鳴鼎、陳玉樹、沈平、高秉強、張立綱、王佑曾等。
聽起來有趣，其實客觀環境給他們限制很大。一來香港已經肯定要回歸中國，二來發生了八九年的風波，讓人猶豫。
「要想說服別人來港，必須回答的一個問題是：『你能對香港和這所新大學的前途抱有信心嗎？』這是很抽象的問題；怎麼回答都好，說服力不很強。最正面的最有力的答案是：『你看，我不就放下一切來了嗎？』」
不過也有不愉快的經驗，吳家瑋在《同》一書中提到，有人見面就說香港壞話，過後跟香港記者說在美國站不住腳的人才會來香港。有人經常說「愛國」，但在國際學術組織裡卻排擠中國代表。有人口頭接受科大的聘請，回頭卻利用這份聘請去美國高校謀求高級行政職位，沒成功。
說起名字，讓人大吃一驚，每一個都是可以上頭條的大人物。
不是自傳的回憶錄
科大1991年創校，吳家瑋在創校十周年時退休，到現在已經五年。五年的時間重寫這本帶著回憶的書，為甚麼？
吳家瑋說，這麼多人辦起來的大學，現在有的人退休了，有的人去了美國、上海教書，甚至還有人去世了，再不寫，可能就會被人淡忘。
香港科技大學的功勞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是一幫人一起努力付出的成果，需要有人出來寫出過去那些事。在這本書裡，吳家瑋個人角色很淡很模糊，只是一個敘事者，問他為甚麼沒寫自己？「這不是自傳。」
在書的前言裡，吳家瑋寫道：「科大的確相當成功，短短十年就在國際大學群裡打出了名堂。之所以敢毫不謙遜地說這句話，是因為人們稱讚的對象並不是個人，而是一群合力創辦科大的『開荒牛』。多少人付出了心血、用盡了精力，在共同理想和團隊精神的驅使下，同創了科大，開闢了新土。」
沒有時間好好讀書
《同創：香港科技大學初創時期的故事和人物誌》的語言文字很美。但吳家瑋卻說，他從來沒好好讀過甚麼文學書；他研究物理的，時間都花在學科上了，後來又當校長。
他抱怨自己品味不好，在畫廊裡他覺得好的別人不說好，別人說好的他又感覺不到。問他以後還會不會寫書？「這可能是最後一本了。」
不過無意中透露出，他曾經寫過半篇科幻小說。未來世界人被完全數碼訊息化，得到了永生。有個人偏偏要挑戰程序，他在自己的程序中植入了病毒，最後成功地死掉。「小說的暴力不一定要有血，如果連自己的死亡都不能決定，這樣才是最大的暴力。」
可惜，這篇小說未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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