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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余綺平
這個夏天，美國總統布什忽然修身養性，看起書來；而且看的是文學巨著，如莎士比亞劇作。
他上月洋洋得意地向記者透露，今年大約讀了60本書。此言一出，立刻惹來四面八方嘲諷，特別是美國知識分子圈，好像要跟他劃清界限一樣，駁斥他濫竽充數。
《紐約時報》評論文章挖苦布什是四肢發達的「健身鼠」（gym rat），肯定不是頭腦精密的「讀書蟲」。
布什洗心革面愛看書，一時間成為笑話傳至歐洲。刻薄成性的英國人趁機大做文章，引述莎翁作品譴責「昏庸無道的暴君發動血腥戰爭」內容，以此研究布什讀了大師文章後，對人文主義有甚麼體會？
《紐約時報》著名女記者、曾經被布什罵她是「眼鏡蛇」的莫林．多德（Maureen Dowd），早在老布什年代已派駐白宮採訪。她筆鋒犀利，用詞毒辣，像「眼鏡蛇」一樣監察白宮主人；布什父子對她又愛又恨。
多德「喜聞」布什的嗜好變得高雅，即以「閱讀惹起更多紛擾」（Much Ado About Reading）為題寫文章。她說，布什是最單純、最沒有腦袋的男人，他一廂情願地希望自己喜歡看書。
晚上看書 呼呼沉睡
多德認為，這完全是第一夫人勞拉教導有方。勞拉曾任職圖書館，在她指引下，總統大人發現了60本書的教育意義。據說，他這個夏天的讀物包括：法國小說家卡繆的《異鄉人》（The Stranger）、莎翁的《哈姆雷特》（Hamlet）和《馬克白》（Macbeth）。
多德說，布什對知識精粹喜怒無常，屬於他多樣化的偽裝人格之一部分，實在很難令人相信，他會傾情於法國的存在主義（卡繆）和伊莉莎白朝代的悲劇（莎翁）。
2000年美國大選時，多德跟隨布什周遊列州採訪，她記得布什當時已說過，他識別不出任何一位文學大師作品；他最鍾情的「文化體驗」是棒球。
布什顯然是「健身鼠」而非「讀書蟲」。2003年他接受福克斯新聞頻道訪問，自爆很少看報紙，寧願詢問身邊謀臣「今天發生甚麼新聞？」去年他接受美國有線電視C-SPAN的CEO蘭博（Brian Lamb）訪問時，更毫不掩飾地說，晚上拿起書本看不了20頁就呼呼沉睡。
庸臣「擦鞋」愈擦愈髒
多德說，勞拉看見自己的男人如此不濟事，像「裹在氣泡裡的笨蛋」一樣，她心慌了。情急下連忙上電視替布什「補鑊」，聲稱總統平日確實有看報。但她由始至終沒提過，總統曾讀卡繆或其他嚴肅刊物。
美國前總統肯尼迪的妻子積琦蓮曾向外界投訴，丈夫好勝心強，事無大小都愛跟別人競爭，連畫油畫也比併一番。筆下不饒人的多德於是建議，布什應該向白宮政治顧問洛夫（Karl Rove）好好學習。洛夫飽讀詩書，1984年負責里根競選總統文宣，里根順利連任；兩年前布什成功連任，亦歸功於洛夫的妙筆生花。
布什幸好有洛夫這樣傑出謀臣，但他身邊同樣有庸臣。多德透露，布什助手向《新聞世界報告》節目主持人說：「總統希望你們知道，他是文人。」此地無銀，觀眾掩嘴偷笑；庸臣「擦鞋」愈擦愈髒。
鼓勵「學習」總統
布什聲稱今年看了近60本書，《美國展望》（The American Prospect）刊物隨即質疑他，文章直斥「實在荒謬」。另一方面，《華爾街日報》鼓勵那些日理萬機的行政總裁，「學習」總統百忙中也能一目十行。布什效應下，快速閱讀似乎成了潮流。
「布什讀莎翁？逗我癢得哈哈笑。」多德說。她猜測，布什此舉無非為了取悅妻子，或是為了拉攏別人支持他的新策略而鋪路。
多德說，布什凡事一意孤行，對世界反應充耳不聞，甚至連自己的父親也視若無睹，所以多德估計，無論布什閱覽了多少本名著，他的狹窄胸襟，只能讓他從書中稍微領悟到，古代吟遊詩人（莎翁）感懷世事（戰爭）的變幻無常。至於書裡文字語言的優美細膩，布什拍馬也追不上、學不到。
專門研究莎翁的哈佛大學教授Stephen Greenblatt向布什潑冷水。他說，別以為讀了莎翁，人就會變得有深度。倘若屬實，那麼當年納粹黨容許德國莎翁協會（German Shakespeare Society）一直運作，按道理，納粹應該從莎翁身上學到人文主義的真諦。
莎士比亞作品論題複雜，好像《聖經》一樣，可以從不同角度去理解或分析它。Greenblatt教授以政治觀點解讀《馬克白》，他說，布什的敵對者會認為，《馬》劇內容涉及一位領袖錯下決定，推翻別國政權，結果卻連累本國滅亡；但是，當布什閱讀《馬》時，觀點可能不同。他會看到侯賽因的縮影──一名殺人如麻的暴君，結果罪有應得。
早知如此 打球去了
「眼鏡蛇」多德窮追猛打地說，莎翁會帶領讀者進入虛無縹緲間，也可以體驗現實的殘酷。如何解讀，就要視乎個人修養和領悟。布什明顯不入流。
莎翁劇作中，最能反映他的人文主義理想的是《亨利五世》，他成功塑造了整日沉醉於酒色，後來痛改前非、棄惡從善，終於成為治國安邦的賢明君主──亨利五世形象。但多德引述研究莎翁專家、里根執政時的軍備控制總監Adelman的意見指出，亨利五世體恤民情，會混在小酒館裡與平民百姓共進杯；更會走進戰場與士兵出生入死。布什顯然做不到。
布什修身養性喜歡閱讀，本屬好事，想不到惹來民間如此激烈反響。布什若早知如此，索性不聽老婆話，扮牛仔打棒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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