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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國森
《三國志．蜀志》講述的最後一人是楊戲，此人只做過梓橦太守、射聲校尉，是「卿級」的官，最後還被免為庶人，卻與鄧芝、張翼、宗預、廖化等「公級」的將軍同列一傳。陳壽的妙筆就在於此，他不是將有共通點的人放在一傳，而是將楊戲所著那部篇幅不短的《季漢輔臣贊》放在《蜀志》的結尾，作為給後人開啟「秘密」的鑰匙。
贊是一種以稱述評論的文體，班固的《漢書》在每篇紀傳之後都有「贊曰」，在陳壽《三國志》則稱為「評曰」，在司馬遷的《史記》則是「太史公曰」，不論名稱怎樣叫，都是史家在紀、傳之後對「當事人」的總評語，《季漢輔臣贊》的性質亦是如此，它另外一個「任務」是點出「蜀」的國號是虛，「漢」的國號才是實！劉備在益州建立的劉漢政權就是漢室的延續。
我們可以先比較陳壽怎樣評論曹操、曹丕父子和劉備。《魏志．武帝紀》評曹操：「……矯情任算，不念舊惡，終能總御皇機，克成洪業者，惟其明略最優也。抑可謂非常之人，超世之傑矣。」那是將曹操低貶為「人傑」（即是蕭何、張良、韓信作為人臣的一級），只是借助假情和權謀算計對付敵人，僭越到「總御皇機」的權臣地位，沒有開基創業君主的風度。在《魏志．文帝紀》則評曹丕云：「文帝天資文藻，下筆成章，博聞彊識，才藝兼該；若加之曠大之度，勵以公平之誠，邁志存道，克廣德心，則古之賢主，何遠之有哉！」文才高、知識廣都不是做皇帝必需的品質，更重要的是明諷曹丕為君處事不公平，在度、誠、志、道、德、心都有品質缺點，便與古代的賢君有很大的差距。但對劉備的評價就高出很多，《蜀志．先主傳》說：「先主之弘毅寬厚，知人待士，蓋有高祖之風，英雄之器焉。及其舉國託孤於諸葛亮，而心神無貳，誠君臣之至公，古今之盛軌也。機權幹略，不逮魏武，是以基宇亦狹。然折而不撓，終不為下者，抑揆彼之量必不容己，非唯競利，且以避害云爾。」弘毅、寬厚、知人、無貳、誠、不撓等等，全部都是正面的評價，單是「有高祖之風」，就說明陳壽認為劉備與他祖先劉邦是同一個級數，只因權謀不及曹操而令基業遜色。
陳壽故意將《楊戲傳》放到《蜀志》的結尾，可以說是把《季漢輔臣贊》當作《蜀志》的總贊，也就是《三國志》的總贊。由劉備、諸葛亮以降，龐統、法正、關羽、張飛、黃忠、馬超、趙雲等人都借用了楊戲的贊詞褒美。如劉備的部分：「皇帝遺植，爰滋八方，別自中山，靈精是鍾，順期挺生，傑起龍驤。……華夏思美，西伯其音，開慶來世，歷載攸興。——贊昭烈皇帝」那是將劉備與周文王比擬，而且用他的正式諡號「昭烈皇帝」相稱。
楊戲的贊，陳壽的評，還有在紀傳中以曹操為「真人」、曹丕為「王者」，劉備則在有天子氣的益州興復漢室。那麼判定陳壽明面帝曹魏、曲筆帝劉漢的證據應該十分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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