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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若麟 資深傳媒人
聖誕輝煌的華燈尚未熄滅，法國就掀起了一場新的政治辯論：如何幫助SDF（法語「無固定住所者」的縮寫）熬過嚴冬！這一辯論年復一年，始終沒有停止過，也始終沒有解決。近日法國各地夜間氣溫已經降至零下，已有4名露宿街頭的流浪漢被凍死。兩周前，一個人道組織《唐．吉訶德的孩子》在其創始人、演員勒格朗的主持下，在巴黎運河兩岸支起了一頂頂紅帳篷，讓無家可歸者能夠至少找到一個禦寒之所。《唐．吉訶德的孩子》的行動得到了部分巴黎人的響應，越來越多的帳篷正在支起來。今天，法國社會部部長在輿論壓力下，將與有關人道主義組織會晤，商討解決之策。不過，這一問題並非今天才出現。此間專家和媒體都對解決SDF問題持悲觀態度。
法國有十萬無家可歸者
據人道主義組織的估計，法國無家可歸者大約有10萬左右。法國國家統計局在2004年曾做過一次正式調查，結論是84000人。這些無家可歸者大多是在商品社會的激烈競爭中的「失敗者」。他們大多在心身兩方面都無法承受殘酷的社會壓力，在競爭中驟然崩潰。在法國這樣高速運轉的資本主義社會中，一旦出現一絲放棄奮鬥和掙扎的念頭，很快就會從社會「正常」生活中脫軌，跌進惡性循環的圈子。一般都是從失業開始。失業後再也找不到新的工作，收入失去來源，生活陷入困境，只能靠救助生活；這又反過來加重了這些人的失敗感和憂鬱症……最終自暴自棄，到最後身無分文，淪為流浪漢。此外還有一些是外來非法或半非法移民。他們沒有任何正常人的權力，既不能工作，亦無住所，只能混跡於流浪漢中間。
社會自覺參與救助
多少年來，這些無家可歸者每到冬天，都會有一批人被凍死。因此法國政府便動員起社會救助力量，安排一些臨時過冬的免費收容所，讓流浪漢們能夠吃上一頓熱飯和在床上睡上溫暖的一覺。但由於組織混亂，很多流浪漢寧願在大街上冒被凍死的危險，也不願意去收容所。因為收容所存在著種種毆鬥、偷盜、髒亂、歧視等現象。據有人調查，多達65%的流浪漢其實是有正常的社會保障的，但他們的證件經常就是在收容所被偷、被搶，而再辦證明又非常複雜，這些人又意志相對薄弱，最終便放棄了……今天冬季剛剛開始，就已經有四人被凍死。這引起了人道主義組織的擔憂，於是出現了上述《唐．吉訶德的孩子》協會支起紅帳篷的行動。
開始時，該協會主要是想支起帳篷，邀請巴黎市民來過夜，體驗一下無家可歸者的身心處境。但沒想到嚴寒降臨，很多流浪漢前來住宿，於是該協會便號召社會捐助帳篷。他們為每個帳篷都編上的「門牌號碼」，現在已經編到244號。這一行動開始時遭到法國政府的公開批評，稱之是「反效果」的。但社會卻不那麼看。越來越多的同情者和其他人道主義組織正在加入這一行動的行列。聖馬丁運河位於巴黎十區。這是一個非常時髦的區。當年法國導演馬賽爾．卡爾內在這裡拍了一部電影《北方旅館》，使得這一地區變得十分浪漫、著名。很多名流到這裡購房居住。紅帳篷的出現，充分凸顯了法國社會的不平等狀態。目前這一行動仍在繼續。與此同時，一場政治大辯論也再度拉開帷幕。
就業不足與住房太貴製造流浪人口
法國作為世界第四大經濟實體，作為一個居民不到六千萬的「人口小國」，卻始終無法解決不到十萬人的住宿問題。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其社會體制以經濟利益為主要驅動力的本質，使解決這類問題幾乎是不可能的，儘管法國人並不缺乏同情心和仁慈。造成無家可歸的主要原因有兩點，一是就業不足，二是住房太貴。就業不足問題原因非常複雜，既有經濟增長率不夠強勁的原因，也有來自發展中國家商品的激烈競爭的原因。
失業者在失去收入的情況下，住房自然也很難保障。更何況，法國的房屋無論是租金還是房價也都過高。統計證明，在無家可歸者中間，大約35%左右的人，其實是有一份工作的，但由於工資過低，無法租到住房，才被迫流落街頭。這就牽涉到造成這一現象的第二個、也是主要的原因：房租、房價太貴！
法國法律規定，每個城鎮都必須建築20%的低租金房屋，否則將課以罰款。如果這一法律得到切實履行的話，這區區十萬人的住宿問題本來是很容易解決的。專家們計算過，要解決這一問題，五百萬歐元投資即可。巴黎市政府每年夏天為了在塞納河邊上建起一個「人造沙灘」的投資就達到八百萬歐元，為何不能根據法律，由政府投資，來建築一批低租金房屋，一次性地解決這一問題呢？原因其實很簡單：很多城鎮政府寧可交納罰款，也不願意建築低租金房屋，因為一建這類房屋，就會使本地區的房地產價格立即下跌。
法國人口中佔大多數的中產階級以上階層都夢想著通過購買住房來實現上升至或維持其資產階級行列，都需要維持房地產的價格，於是全社會等於都達成了一種不成文的默契：房價和房租必須不斷上漲才行。事實上，就在巴黎，就有很多住房空關著。並不是其主人不願意出租，而是能夠支付租金的人不多。這就是一方面住房「過剩」，另一方面無房者購買力不足的「生產過剩」的法國當今版。今天法國的房租和房價都仍繼續朝著「天價」的方向邁進。特別是很多歐洲其他國家的人前來法國購房，進一步造成法國房價居高不下的狀態。在法國南部的一個著名旅遊城市比亞利玆海濱城市，因英國人前來購房的人如此之多，結果今天一個本地的薪水階層已經買不起當地的住房……難怪高達48%的法國人在「擔心有朝一日自己也淪入無家可歸者」行列。正是在這種危機感的驅動下，巴黎聖馬丁運河的「紅帳篷」正在一天天增加。問題是，紅帳篷只能解決今冬問題。明年冬天呢？後年冬天呢……(文匯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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