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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的作品,有不少散文佳作,值得一看。
黃仲鳴
聖誕前夕。下午。大會堂高座演奏廳。講《一九五○年代香港的通俗小說家》。是次所講,多是第一手資料,發前人所未發。我所據者,多為當年插圖大家占秋風老先生的口述,彌足珍貴之至。
講罷,發言者甚多,氣氛熱烈。其中有述及五十年代,此間報刊有不少對聯、打油詩的專欄,問我有何意見。不錯,記憶所及,《新晚報》就有一個酩酊兵丁,專以時事入詩,值得研究。至於徵聯,更是常見。記得有以唐詩上句而徵下聯者,我舉一例:上聯:「白日放歌須縱酒」,下聯對者不少,佳作非此莫屬:「黑燈跳舞好揩油」,言罷,舉座歎絕。
其實,此「古今對聯」,我乃由《三劍樓隨筆》梁羽生一篇文章得來,其絕,不僅對得貼切,也切合當年「黑燈舞廳」之盛行。
歸家,欲於書堆找《三劍樓》,不獲。偶翻新出的《金庸散文集》 (北京作家出版社,二○○六年九月),內中有金庸〈也談對聯〉一文。這是從《三劍樓》選來,當是回應梁羽生一文。金庸所舉的妙對,相當有趣。如浙江有官陸文量,與管教育事務的陳震飲酒。陸見陳是個光頭佬,就出對譏他:「陳教授數莖頭髮,無計(髻)可施。」那個陳震亦有急才,當即「還拖」:「陸大人滿臉髭髯,何須(鬚)如此。」陸文量大為歎賞,笑而再出對:「兩猿截木山中,這猴子也會對鋸(句)。」陳震笑答:「匹馬陷身泥內,此畜生怎得出蹄(題)?」言罷,兩人撫掌大笑。
這種文人雅興,迄已難尋。像金庸和梁羽生這種專欄,放眼現今報刊,更是鳳毛麟角。這確是五、六十年代香港報刊專欄文學一大特色。
《金庸散文集》非讀不可。金庸的散文作品成書,除了《三劍樓隨筆》佔三分之一外,專集可說沒有。該書腰封印上:「中國大陸唯一一本金庸授權正式出版的散文作品集。金庸先生重新親筆校訂經典版」。這話是不錯的,內中所收,遠至一九五○年代,普通讀者相信難以讀到。更重要的,當可一窺金庸的愛好和志趣。書分《看戲》、《聽歌》、《品舞》、《賞畫》、《觀影》、《寫作》、《遊記》、《訪談》、《讀史》等章。金庸那手白話文,既古雅而又現代,渾無西化,漂亮得很,確值得我們「看」、「賞」、「品」。
此外,金庸行文不脫幽默,淡淡幾句,活現字間。如他的成名作《書劍恩仇錄》刊完後,坊間即有偽冒他的名字,寫了續集《天池怪俠》,他在〈書的「續集」〉一文內,縷述中國傳統續書成風後,以這番話作結:
「既然《書劍》用的是舊小說體裁,儘管內容毫不足道,但出現續集倒也是合於傳統的事,只是在封面上署了我的名字,那位作者似乎是過謙了。」
不慍不火,一語刺人,頗有「綿裡針」的風範。
談金庸,由對聯扯到續書,可見他的舊文人色彩,是相當濃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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