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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昌才
唐代詩人多有綽號,綽號多來自於詩人對創作題材的情有獨鍾和對創作風格的矢志追求。李白因其詩風飄逸雄渾、變幻萬端而被人們稱為「詩仙」,杜甫因其詩作關注動亂、見證歷史而被人們稱為「詩聖」,王維因其詩作描山繪水、禪意空明而被人們稱為「詩佛」,李賀因其詩作垂青虛荒誕幻、鬼魅幽魂而被人們稱為「詩鬼」,劉禹錫因其詩作雄強豪放、催人奮進而被人們稱為「詩豪」。此外,還有另外一類詩人的綽號,或源自詩人的成名作,或源自詩人的成名句,鄭谷和趙嘏即是。
鄭谷是晚唐詩人,因其詩作《鷓鴣》名留千古而被人們譽為「鄭鷓鴣」,趙嘏因其詩作《長安秋望中》有名句「長笛一聲人倚樓」而被人們戲稱為「趙倚樓」,以上兩例,或句或篇,何以傳名,下面稍作品評。
鄭谷的《鷓鴣》:「暖戲煙蕪錦翼齊,品流應得近山雞。雨昏青草湖邊過,花落黃陵廟裡啼。遊子乍聞征袖濕,佳人才唱翠眉低。相呼相應湘江闊,苦竹叢深日向西。」全詩描繪鷓鴣,形神兼備,活靈活現。詠其形,體態輕盈靈巧,羽翼斑斕絢麗,風姿高雅俊俏,美輪美奐,引人遐想。歌其聲,荒江暮雨瀟瀟,野廟落紅片片,鷓鴣棲棲飛過,哀哀啼鳴,遊子聞而傷神,淚濕衣襟;佳人唱而蹙眉,愁怨滿懷。聲聲哀鳴,迴盪在浩浩湘江之上,淒淒身影,掩映在叢叢苦竹之中。其境淒迷幽冷,令人消魂斷腸;其聲哀怨淒唳,令人驚心墮淚;其形孤單落寞,令人悲憫頓生;其情淒淒慘慘,令人相思欲絕。一句話,鷓鴣的聲姿形態無不暗合天涯遊子的愁苦心境,自然容易觸動思婦懷人,遊客思鄉之情。再說詩中環境地名的點示也很有深意。青草湖,即巴丘湖,在洞庭湖東南;黃陵廟,在湘陰縣北洞庭湖畔。傳說舜帝南巡,死於蒼梧,二妃從征,溺於湘江,後人遂立祠於水側,是為黃陵。這一帶歷史上又是屈原流落之地,因而遷客流人到此最易觸發羈旅愁懷。這樣特殊的環境,早已蒙上了一層濃重感傷的神秘氣氛,足以引發人們的幽思遐想。鷓鴣的聲聲哀鳴和環境的淒清幽冷相呼相應,絕妙地烘托出遊子思婦的斷腸相思情。
趙嘏的《長安秋望》是這樣寫的:「雲物淒清拂曙流,漢家宮闕動高秋。殘星幾點雁橫塞,長笛一聲人倚樓。紫艷半開籬菊靜,紅衣落盡渚蓮愁。鱸魚正美不歸去,空戴南冠學楚囚。」全詩通過詩人望中見聞,寫深秋拂曉的長安景色和羈旅思歸的心情。其中三、四兩句是千古名句。深秋拂曉,詩人憑高遠望,雲移霧散,晨曦初現,西半天上還留有幾點殘餘的星光,北方空中又飛來一行避寒的秋雁,詩人的注意力正被這景象所吸引,忽聞一聲長笛悠然傳來,尋聲望去,在那遠處高高的樓頭,依稀可見有人背倚欄杆吹奏橫笛。笛聲那樣悠揚,那樣哀婉,是在喟歎人生如晨星之易逝呢,還是因歸雁而思鄉懷遠?吹笛人喲,你只管在抒寫自己內心的衷曲,卻可曾想到你的笛音竟這樣地使聞者黯然神傷嗎?據傳,杜牧對此句讚歎不已,因而戲稱趙嘏為「趙倚樓」,自己也有仿此而作的「倚遍江南寺寺樓」的佳句。
此外,趙嘏作詩喜用大雁意象,《長安秋望》有「殘星幾點雁橫塞,長笛一聲人倚樓」,《江亭晚望》有「碧江涼冷雁來疏,閒望江雲思有餘」,《寒塘》有「鄉心正無限,一雁度南樓」,等等,這些詩句多用大雁逗引羈旅愁思,因此,人們又戲稱趙嘏為「趙飛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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