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雄
漢代書生朱買臣窮困潦倒,靠打柴為生,背著柴禾一邊走路一邊看書,還要大聲讀出來,他的妻子跟著後面,背著更多柴禾,嫌朱買臣走得慢,勸他別唸書了,快點趕路,如果不早點把柴禾擔到集市裡換米,家裡可能就要斷炊了。
但朱買臣並沒有將妻子的話聽進去,照樣邊走邊讀。朱買臣這時已經四十多歲了,妻子覺得丈夫太不爭氣了,感到很羞恥,就向他提出離婚,朱買臣笑嘻嘻地說:「我五十歲一定會飛黃騰達,你再熬幾年,到時候就跟我享福吧!」妻子很生氣地說:「像你這種樣子,遲早要餓死溝中!」
妻子再嫁很順利,關於男方的職業,有說是泥瓦工的,有說是屠夫的,有說是守閘的小吏的。但不管怎麼樣,總比朱買臣強。
離婚後的朱買臣,絲毫不吸取教訓,仍然沒有戒掉在路上朗讀的怪癖。經常是柴沒打多少,肚子很快就餓了,又沒有飯吃,餓得頭暈目眩,靠在墳墓上喘氣的時候,前妻與新丈夫來上墳,就把飯分給他吃。改嫁後的前妻日子好過多了,當朱買臣狼吞虎嚥下那一口口飯菜時,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也是朱買臣運氣好。他遇上了生命中的貴人嚴助,嚴助在皇帝面前舉薦朱買臣,朱買臣砍柴時讀的書都派上用場了,他在皇帝面前說《春秋》言《楚辭》,語言流暢,聲音洪亮,皇帝一高興就封了他一個「中大夫」,派他到故鄉會稽當太守。
聽說新太守要來,會稽城裡的大小官員全部出動,舉行盛大的歡迎活動,光迎接他的車就多達一百多輛。
傳統戲劇《朱買臣休妻》中,說是朱買臣的前妻先去找的朱買臣,沒有自知之明的她攔馬認夫,朱買臣傚法姜太公「馬前潑水」,潑了一盆水在地上,讓她把水收起來,前妻眼淚汪汪望水興歎,圍觀者幸災樂禍鼓掌歡笑。愛到盡頭,也絕情到盡頭。
很討厭這齣戲劇,因為它貶低了女性的尊嚴,肯定是幾個男人編出來的。
而《漢書.朱買臣傳》中記載的是朱買臣主動去找他的前妻,也同樣讓人高興不起來。
當了高官的朱買臣無限風光,他把前妻和她的男人找來,「給食之」,供養在自己的官邸。
想當年在墳地裡餓得不人不鬼,幸虧前妻給他飯吃,幸虧前妻的男人心胸比較寬廣,沒有吃醋,要不然,早成餓死鬼了。發達了,找前妻僅是簡單的報恩嗎?這裡面還有炫耀的成份。
他前妻改嫁的是個小角色,地位上與太守有雲泥之別。朱買臣這麼做,對前妻何嘗不是一種羞辱?瞧你現在那副窩囊樣子,要你等個四五年,你就是熬不住,當初如果聽我的話,現在還不是過上了好日子?只怪你頭髮長見識短,沒有享福的命!
前妻受不了這種羞辱,頂著巨大的輿論壓力,在前夫家生活了一個月,就跳水自殺了。旁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她是羞愧而死,直到今天都把她的墳墓稱為「羞墓」,如此作踐一個可憐的女人,咱們古代的鄉親,做人實在有點「不厚道」。
朱買臣的前妻以死解脫了,從某種程度上說,朱買臣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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