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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 明
蔡邕是漢末一位天才卓越的學者和文學家。不過，因為蔡邕曾作過臭名昭著的董卓的官，且與董卓有較深交誼，後世以此認為蔡邕品行不端，有助紂為虐之嫌，他後來為王允所殺，死不足惜。這種看法其實有失偏頗。
漢靈帝建寧三年（170年），司徒橋玄辟蔡邕入府，對他甚為優遇。年青而博學通雅的蔡邕，在國家藏書中心的東觀，翻閱了各種典籍舊章，見其文字多有謬誤，而淺俗儒士又不能發現和校正，穿鑿附會，遺誤後學，他便和其他同僚上書請求訂正《六經》文字，靈帝應允。蔡邕於是親自書寫經文，讓石匠鐫刻，並把它樹立在太學門外。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熹平石經」。我們知道，太學是東漢的國家學校，此地集中了全國最優秀的學子，蔡邕所校訂刻寫的石經一出，所有學子都以此為準。這六經碑剛立之時，前來觀看摩寫的人，每天都超過千人，他們乘坐的車輛把太學門前的整條街都塞滿了。
蔡邕為官，盡心國事，忠介耿直，常懇切上書言事。光和元年（178年），靈帝派中常侍曹節、王甫向蔡邕等就問災異之事，他盡心以對。隨後，靈帝又以蔡邕博學多聞，要蔡邕單獨表奏。他不顧個人安危，秉公於心，在奏文中怒斥奸邪，觸及許多當朝權臣。他的這種品性招致許多人對他的忌恨。最後終因開罪了司徒劉郃及將作大將陽球，在他們的再三誣陷、排擠之下，他被判「棄市」。幸好有中常侍呂強相救，代為申訴，才被改判流放，全家被髡鉗流徙朔方。但陽球等人並不肯就此罷休，派刺客於途中刺殺蔡邕，刺客為其大義所感，不肯下手。陽球於是又收買五原西安陽縣部主刺殺蔡邕，部主見到蔡邕後，瞭解了他的為人，也不肯下手，並將此事告訴了蔡邕，勸他多加戒備。耿直方正的品性，使他避禍流寓於吳地長達十二年之久。
中平六年（189年），漢靈帝駕崩，董卓為司空，掌握了東漢王朝的權柄。蔡邕也在此後作了董卓的官，且與董卓有較深交誼，個中因由，應該具體分析。蔡邕本來不願與董卓為伍。董卓剛為司空，聽說蔡邕極有聲望，便下詔徵辟，蔡邕以身體疾病相推託，不赴董卓之徵。這種做法激怒了董卓，他罵道：「我力能族人，蔡邕偃蹇者不旋踵矣。」又急令州郡催逼蔡邕上道。蔡邕在經過了十二年的漂徙之苦後，自然明白權臣的狠毒及自己不從其意的後果，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危，他只好來到京城。蔡邕名重當時，董卓想借此收買人心，所以蔡邕剛一到京，董卓就授以高官。
即便受到董卓如此禮遇，蔡邕其實並未與他同流合污。當董卓的賓客部曲打算尊董卓為「太公」、「尚文」時，董卓曾向他諮詢。如果蔡邕與董卓同流合污的話，這當然是一個難得的討好機會，他應該順其意而言之。蔡邕並沒有這樣做，當董卓篡漢之心日益顯露之時，他總是不失時機地加以勸諷。但蔡邕知道董卓為人狠毒，剛愎自用，「終難濟」，有奔逃之意。他曾對從弟蔡谷透露過此意。但蔡谷認為他相貌與眾不同，且聲名顯著，難於自匿。蔡邕以為是，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蔡邕之死其實與王允的忌恨有關。《後漢書．蔡邕傳》載：董卓被誅之後，蔡邕在剛掌握了漢室權杖的王允面前談論董卓之時，有歎惋之意。這激怒了王允，於是收蔡邕下獄，並交付廷尉治罪。其實，這恐怕只是王允的一個藉口，王允借此網羅罪名，蓄意要置蔡邕於死地。《後漢書．蔡邕傳》載蔡邕被收之後，太尉馬日磾曾以蔡邕有孝行、逸才，多識漢事，當定十志為由，向王允求情，王允卻說：「昔武帝不殺司馬遷，使作謗書，流於後世，方今國祚中衰，神器不固，不可令佞臣執筆在幼主左右。既無益於聖德，復使吾黨蒙其訕議。」從此段記載不難看出，王允是害怕蔡邕於己不利而殺之。這一點在另一段傳說中體現得更明顯：傳說王允曾與蔡邕在一起會談辯論，王允常常理屈詞窮，敗於蔡邕。由是心中忌恨，借誅董卓之機，殺了蔡邕以報私怨。
蔡邕入獄之後，士大夫及朝廷有識之士很多人為其奔走營救。及其冤死獄中，著名學者鄭玄惋惜地說：「漢世之事，誰與正之？」（《蔡邕別傳》）蔡邕死了，漢代的典章故事，誰來校正刊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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