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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 放
胡蘭成的《亂世文談》（陳子善編選，天地圖書出版）是本值得細味的好書。胡蘭成的文章，寫大道理好像不費吹灰之力，其實真正的學問都藏得綿密，教你看後豁然開朗：哦！原來如此！
高手為文，毋須援引任何引文，可道理就是玲瓏浮凸的擺在你眼前。他寫張愛玲、周作人、路易士、蘇青都有過人之處，短短一段，神韻俱見。他寫蘇青的美，令人眼前一亮：她會說俏皮話，但她的俏皮話沒有一句不是認真的。她長的模樣也是同樣地結實利落；頂真的鼻子，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無可批評的鵝蛋臉，俊眼修眉，有一種男孩的俊俏。無可批評，因之面部的線條雖不硬而有一種硬的感覺。倒是在看書寫字的時侯，在沒有罩子的檯燈的生冷的光裡，側面暗著一半，她的美得到一種新的圓熟與完成，是那樣的幽沉的熱鬧，有如守歲燭旁天竹子的紅珠。
至於談文化說人生，更是胡蘭成的強項；《亂世文談》裡的金句可謂俯拾皆是，而其體會往往一語中的，他說：凡是活得無聊，厭倦的人們，總是陷於色情狂。明末的人們特別講究兩性的事，因為精神已萎縮到只能靠生理的慾望來支持了。他們沒有愛，只有嫖，對妓女如此，對妻也如此。而現在彷彿也是這樣。印證李孝悌的《戀戀紅塵：中國的城市、慾望與生活》，正是如此。
陳雲指出胡蘭成的文章，不染五四時代的白話與歐化歪風，雖然夾雜方言，章句不平，仍屬第一性情文學。旅居日本期間，他與物理學家湯川秀樹、數學家岡潔、作家川端康成、藝術家乃至江湖豪俠結交，並試圖創建自己的學問體系。私見以為，胡蘭成的國學、國際政局、政治權謀，都是生平磨練出來的真知灼見。
書，讀通；見，識廣。頭腦不冬烘，便不會一肚子不合時宜，而生活裡，更不會處處禁忌—這是我讀《亂世文談》的一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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