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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山人朱耷筆下的怪魚。
■陳 雄
自古文人愛吃魚,因此他們發明了成語「膾灸人口」,這裡的「膾」就是指生魚片或生魚絲。唐代段成式《西陽雜俎》記載了當時製作魚膾的特技,高手製成的魚片如薄紗隨風起舞,放到現在絕對是上電視的材料。
最早製成膾的魚的品種,據說是鯉魚。春秋時代,至少在魯國這個地方,魚比較珍貴,所以送魚十分時尚。孔子喜得貴子,一國之君魯昭公送給他鯉魚一尾,孔子不敢怠慢,順水推舟給兒子起名為「孔鯉」。
到了「亞聖」孟子,他進一步抬高魚的地位,他說:「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將魚與稀有珍貴的熊掌放在一起,叫人難以取捨,給後人出了一道著名的選擇題。
莊子和孔孟不一樣,他更看重魚的自由和智慧。拿他的那句經典—「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來說吧,不知為何,人們總是記住了前面的「相濡以沫」, 用它來比喻患難與共、生死相渝的愛情。但人們也要理解後半句的意思:兩條魚與其困在一起乾涸的泉眼裡,用唾沫互相濡濕對方的嘴唇,苟延殘喘。還不如游到江河湖海之中,暢快地生活,就像從來就不認識對方,自由自在地在那一片屬於自己的水裡游動。
莊子和惠子有一段精彩的對話。莊子感歎魚之快樂,惠子和他抬摃,你又不是魚,怎知魚之樂?莊子反駁,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知魚之樂?莊子通過論魚提出一個永恆的哲學命題:這個世界,誰又能了解誰?莊子視惠子為最好的辯敵和最好的朋友,惠子不理解莊子,但莊子何嘗又真正理解過惠子?
莊子最喜歡用魚來說事,他沒糧食了,向河監侯借糧食,河臨侯搪塞他,莊子就編了個「涸轍之魚」的故事揶揄他。《逍遙遊》裡面,開頭就是「北海有魚,其名曰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莊子筆下的鯤,充滿奇幻色彩,大氣而灑脫,讓其後無數文人嚮往,如能在紛擾塵世中做一尾這樣的魚,雖然還不能達到莊子界定的逍遙之境界,但也是相當有成就感的。
莊子之後,擅長用魚來說事的當推孟浩然了。張九齡從宰相之位被貶荊州,欣賞孟浩然的才氣,把他請到荊州,給他小官做。從未嘗過做官滋味的的孟浩然受寵若驚,寫下《望洞庭湖贈張丞相》,以魚寄意,表達對張臣相的感謝:「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就算是他拍張丞相的馬屁,也拍得天衣無縫。只可惜,詩人寫此詩已經四十八歲了,而詩人只活了五十二歲。
孟浩然終其一生,做個小官還感恩戴德,和韓愈真不能比了,韓愈的官做的大,他為自己穿紫服垂金魚袋興奮不已。因為在唐代,能在玉帶上懸金魚飾物的只能是三品以上的高官,他在《示兒》一詩中誇耀他家裡高朋滿座:「開門問誰來,無非卿大夫。不知官高卑,玉帶懸金魚」,正是「談笑盡高官,往來無平民」。他的不知「官高卑」,顯然有些「此地無銀」的矯情,還不如孟浩然來得坦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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