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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交流—在北京王府井小吃一條街,一名老外在展示剛學的「吆喝」技藝。
任 明
我曾經接待過5位來到中國的外國朋友,其中有兩位是我的好朋友,其餘三位是經別人介紹,希望我行使地主之誼。
金髮碧眼 笑容好奇
20歲的本在中國的身份是北京某大學的交換學生,在英國他是少數選擇漢語為本科專業的學生之一,他也是唯一一位不屈不撓地和我討論我的「中國式偏見」的英國人。他先我來到中國進行他在北京為期一年的語言課程,我回國以後,寒假裡我們一起去了據說是中國雪最多的地方——位於黑龍江省牡丹江市的雪鄉,那裡每年的雪期長達7個月,積雪平均可達兩米。本在北上的火車車廂裡不斷遭到周圍乘客熱情友善的視線掃射,年少氣盛的他有點厭煩,對我抱怨說,「我就像是動物園裡的動物」。我很怕得罪我友好的同胞們,就一邊用言語安撫他,一邊應付著人們好奇的詢問:他是從哪裡來的呀?你們這是要到哪裡去呀?
本對我這樣耐心地應付別人的好奇感覺很不耐煩,他認為我應該像他一樣,面無表情地對待別人的眼光與搭訕。在英國,隨意打量、注視陌生人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為,但是我知道,在中國,那種帶著笑容的好奇代表著一種友善。在遠不如沿海城市開放的北方,金髮碧眼而又清秀單薄的本在人們心中激起的是由衷的喜愛與好奇。
他是落入凡間的精靈,而我是他的守護天使,負責尋津問路與應付查訪。
不過下了火車以後,我們被一堆出租車司機圍住,拉著扯著要把我們推上他們的出租車的兇險經歷卻讓我狠狠地「抱怨」了他一通:如果不是他,我不必消受這樣的「熱情」與「禮遇」。
想「正名」的英國人
凱斯來中國,是陪我一起在上海遊蕩的。當時我剛到上海,正在茫無頭緒中試著要找一份工作,凱斯認為這是一個來看我的好時機,也順便來「看看上海」。在他心目中,我,還有很多他認識的中國人都是工作狂,所以,只有在我們「失業」、「待業」的時候他才有把握自己能得到無微不至的陪同與照料。而這兩點,對一句中文也聽不懂也不會說的凱斯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和凱斯一起去超市買東西時,上海郊區男人(當時我住在離市中心頗遠的寶山區)的斜睨讓凱斯感覺忐忑不安。他後來向我承認,他不敢一個人出門,因為他不知道那些人的眼光裡對他是好意還是兇險。在英國,60歲的凱斯靠把房間出租給國際學生(大部分是中國人,他告訴我說他喜歡中國女孩的乖巧懂事)為生。他是一個沒有多少社會經驗、善良、好心、甚至還有點天真的英國人。他覺得目前中國的社會發展跟英國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差不多,因此以英國人的眼光來看,有很多可以改進的地方,也蘊藏著很多商機。
因為對中國的善意,他甚至認為很多中國式的習慣做法都是有其道理的,譬如中國社會裡「關係」的重要性;譬如中國人花很長時間在飯桌旁吃飯聊天的習慣。喜歡中國食物的他,非常享受坐在杯盤滿滿的餐桌旁的感覺,簡直恨不得寫一篇「宏文」來為其「正名」了。
凱斯不在乎別人用好奇的眼光——只要他能肯定這眼光是友善地打量他,因為他也在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別人,周圍的中國人。不過和本一樣,他也對中國的交通和汽車司機深惡痛絕,每次過馬路都心有餘悸。他怎麼也不能理解中國的司機為什麼那麼喜歡按喇叭,「在英國,這個傢伙會被(大家)打死」,一次凱斯看著一輛拚命按喇叭的汽車,憤怒而又絕望地說。
丹麥人矜持又活潑
鮑勃是丹麥人,在美國一所大學裡做研究,拿到一項課題來研究亞洲國家的經濟發展狀況。凱斯在一次偶然機會認識他以後,希望我能在他在上海期間照顧他一下。當時正好我姐姐和姐夫來上海玩,我就叫上他,一起去了朱家角和東方綠洲。
30歲出頭的鮑勃是一個矜持而又活潑的人,給他拍照時他會做出各種鬼臉,把陌生而拘謹的氣氛一下子就打散了。他很喜歡喝啤酒,但又不敢多喝,偷偷告訴我說他很容易發胖。可是在東方綠洲騎了一圈自行車以後,他就忙不迭地找到一個冷飲廳要買冰淇淋吃。我對他說吃冰淇淋會發胖,他毫不在意地說:「可是現在吃冰淇淋是享受啊!」他很誠懇地告訴我說中國要多關注越南了,剛剛去過越南的他對那裡的經濟發展印象很深。「越南的賓館、出租車司機,接待外國遊客都沒有問題,說英語也沒有問題」。而他感覺上海在這些方面還有很大差距。連他住的四星級酒店,大堂服務人員用英語和他溝通也感覺很費勁。2010年世博會期間,幾百萬外國人湧進上海,不能想像上海將怎樣來接待。他很嚴肅地說。
美國來的「他者」
凱倫是到上海來開會的美國學者,會議結束以後,領導安排我陪她在上海轉轉。她堅持要先去看朋友向她推薦的「毛澤東紀念館」。第一輛出租車司機不知道這個地方,很粗暴地把我們扔在茂名南路一處「優秀歷史建築」前揚長而去。毛澤東紀念館其實是位於茂名北路。無奈中我們又攔了一輛出租車,這位司機同樣沒聽說過茂名北路上有什麼「毛澤東紀念館」,但是他同意開過去找找。找過去以後才發現門牌赫然,不明白為什麼出租車司機從來沒有注意過,而我來上海一年多也從來沒有聽人談起過。那處房子是蔡和森和向警予的舊居,當年曾借給毛澤東居住。紀念館裡有很多照片和文字介紹,看得凱倫流連忘返,意興十足。
後來的節目是參觀豫園。凱倫對街道兩旁很多中國特色的小紀念品攤都很感興趣,可是對馬路上拉扯著她要賣給她假名牌手錶的小販卻極端憤怒。那天走在她前面的我突然聽到後面爆發出一句忍無可忍的怒吼:「Don't touch me!」(不要碰我!)我看著她憤怒而又像孩子一樣無助的樣子,心裡不由地既同情又感慨:中華5000年、13億人口的文化,來自美國馬里蘭州的中產階級女教師又怎能理解?而這種文化如果不給自己一個讓「他者」接受的理由的話,這些遠距離的「他者」又會是多麼容易就拒絕,並牴觸了。
凱倫在機場也是一塌糊塗,只是茫茫然而又提心吊膽地跟著我走。從來沒有在浦東機場坐過國際航班的我拚命尋找各種標誌、指示的困惑也增加了她的無助感。在終於找到的安檢通道前,她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哭了。我為她的無助感到恍然而難過,一種壓抑的沉重感也湧上了我的心頭。
最後說一說湯姆,他是我5年前認識的朋友,他當年為了網上結識的中國女友從美國來到中國,沒想到羅敷有夫(或者是想到了而仍決意一博?),現在5年過去了,我再沒有見過他。據說他仍居留在中國北方那座城市,狀態極差;而他的中國女友已為自己的老公生了一個寶貝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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