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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琦幸
（續上篇）從洛杉磯出發，到死亡谷的接待中心大約有200多英里（320公里）。先是沿著15號公向北開，路過巴士度（BARSTOW），過了三十多英里之後，就見到貝克市（BAKER），這是當年印第安人的集聚地，也是死亡谷的大門。在此轉127公路，行程約五十分鐘，再轉190號公路，半小時後就可以到達今天死亡谷國家遺跡公園的接待中心「火爐溪」（FURNACE CREEK RANCH）。這是死亡谷中的一個綠洲，當年也是印第安人的集聚地。如今這裡已經建成了一處帶有高級住宿的野營地。極目四顧，周圍都是荒原，唯獨此處綠樹如茵，青草萋萋。這是一個水源的所在地。
中國楊柳 美國紮根
野營地用木柵欄圍了起來，幾幢原木搭建的粗獷原始的小屋，散發出原始西部的風味，我圍著餐館轉了一下，突然發現在柵欄的後部，有幾株楊柳，垂著柳梢，在風中蕩漾。這是一處在美國罕見的景色。楊柳，這不是中國的「昔我往矣，楊柳依依」的景色嗎。美國是不種楊柳的，據說美國人對於這種植物的認識還是從中國來的。這傳統的中式植物怎麼會在這個荒無人煙的死亡谷中出現？再近前一看，一個小木牌上寫著「中國園林」（CHINESE GARDEN）。一位留著鬍子的老者正在門口為楊柳澆水，我走上前去，向老者說了聲哈囉。老者抬起頭看看我，也回了一句哈囉。我們就此交談了起來。這位老者叫戈德曼，跟我一樣，也是死亡谷歷史的愛好者。十多年之前，他從猶他州旅遊到此，被死亡谷的壯麗景色所吸引，居然就留了下來，在公園管理處申請了一個位置，來到這個中國園林當管理員。
據他所說，這個中國園林最初確實是一個中國老者所創立，時在1912年左右，這位中國老者原是太平洋硼砂公司的工人，此地的硼砂礦在1910年左右就差不多枯竭了，太平洋硼砂公司停止了開掘冶煉，一百多名中國工人離開死亡谷，另謀生路，有的人則乾脆回到了中國老家。有一批中國礦工沒有離開，他們沿著死亡谷朝南走去，在一大片乾涸的河床邊上，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綠洲，於是在那兒建起了家園。後來那片巨大的河床被命名為「中國湖」。
這位老者沒有跟著住到中國湖去，他留在了死亡谷硼砂礦的附近綠地。當然他也許是對死亡谷這片神奇的土地發生了興趣，不過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這位老者患了很嚴重的風濕性關節炎，當地的人告訴他，死亡谷的氣候特別適合關節炎病患的居住，於是他就在這個地方動手搭了木房子住了下來。「你看到地圖上有一大片的沙漠被叫做中國湖嗎，那就是老者和他的同伴們發現的。他們在沿著死亡谷行走時，發現那一片地方很像早期的河床，就自己命名中國湖（CHINA LAKE），一直叫到今天。」
我想起在出發前研究死亡谷地形的時候，地圖上確實在死亡谷的西北角標示著一個大的乾湖泊叫中國湖，還標明此處為美國海軍武器庫，不得擅自進入。據說是軍方研製最先進武器的地方，這樣的標示在死亡谷中還有多處，使死亡谷倍添神秘。有一部電影《獨立日》中還描寫到這塊神秘的地方。甚至還實地拍攝了一些鏡頭。想不到這塊乾涸的湖泊最早是由中國人所發現的。
中國湖——美海軍武器庫
中國湖，從地圖上看去，是一個呈橢圓形的湖泊，面積為1700平方英里，與特拉華州面積差不多。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美國為了對付德國法西斯，加快速度研製原子彈，同時還花費了大量的資金研究加速器，試製可以用於長程運載核彈頭的火箭。當年的美國國防部將這一重任交給加州理工學院。這也是1941年加州理工學院和美國海軍到這裡來設立海軍武器庫並試驗爆破各種高等級炸彈的原因。這個價值數億美元的合同需要一個偏僻的地方進行試驗和評估。幾十年來，中國湖的物理學家和化學家開發或試驗了美國武器庫中的幾乎每一種火箭、導彈和炸彈，包括用於第一顆原子彈的炸彈爆炸部件。
我沿著395號公路向北開去，在接近沙漠的地方，看到沿途荒野都用鐵絲網圍起來，上面用紅色的字體寫著「聯邦軍事用地，嚴禁入內」。荒涼的沙漠中出現這種人為的招牌，顯得非常突兀。這裡的地勢比死亡谷地要稍高一些，但是還是異常炎熱。中國湖的中心是武器試爆場，研究機構和生活區則在中國湖的邊緣，一個叫里奇克雷斯特鎮（RIDGECREST）的小地方。我的車到那裡的時候，正是中午時分，我的車要加油了，我的胃也要加油了。於是我在一個不起眼的加油站開始加油，這是一個美國鄉村公路上常見的標著「am pm」字樣小站，裡面還賣小食品例如飲料、餅乾、牛肉乾等。
賣東西的是一個胖胖的白人婦女，她一邊聽著收音機中的黑人音樂，一邊扭動著肥胖的腰肢，一看就知道是個熱情的人。於是我啃著棒形的牛肉乾，一邊問她關於中國湖的故事。她告訴我，這個小鎮都是吃皇糧的，也就是全部都是國防部的經費供養的職員。以前這兒有著大約六千多名物理學家、化學家、動力學家，這些人再加上他們的家屬，以及一大批圍繞他們的服務型產業，例如保險業者、餐館、學校、幼兒園、房地產商、超級市場、洗衣店、百貨店等等，總計這個小鎮人口最盛的時候達到大約四萬人。
這裡幾乎就是一座海軍城，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座沒有軍港和艦艇的海軍基地，而且還是一個只有一條乾涸的河床的軍事要塞。但是在這個小鎮上，你卻看不到穿著軍裝的海軍人員，因為這裡大多數都是文職的科學家和研究人員，參加動力爆炸的人員也只有一百多人是飛行員，但是他們都住在周圍的帶花園的房子裡。而距離這裡大約一百多英里還有一個全世界都知道的愛德華空軍基地，那是航天飛機多次起飛降落的機場。
小鎮的街上，也是老式的西部灰褐色建築，很多都是原木所建。與其他地方不同的是，這裡的餐廳飯館都是以著名海軍艦隻或港口命名的，比如中途島咖啡館、曼谷餐館等。街道上，紅綠燈閃爍著不眠不休的燈光，人們非常規矩地駕駛汽車。汽車的牌號則以美國車居多，克萊斯勒、通用、福特的各種汽車雖然質量比不上日本車和德國車，但是它的耐用和經得起維修的特點，是一般美國人非常喜歡的。而在這個聯邦僱員佔多數的小鎮，開美國車也有另外一層意義，那就是以實際行動來支持美國的經濟。
我走進一家餐館開始進行胃的加油。剛進門，突然有人叫了一聲「大衛」。在美國叫大衛的何止千萬，但是我還是不由自主地朝聲音望過去，一看，還真有熟人，那不正是我在洛杉磯認識的加州理工學院的唐教授嗎？我走過去，驚訝地對著一臉燦爛笑容的老唐說，老唐，你怎麼在這兒？老唐回答：我已經調到這裡來了。
（《美國加州死亡谷系列》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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