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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張俊峰
年屆87歲的英國女作家多麗絲．萊辛（Doris Lessing）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讓人大吃一驚。直到揭曉前一天，英國賭博公司的網站賠率表上，還看不出她獲獎的預兆。排名最前的美國猶太作家羅斯(Philip Roth)和村上春樹，都是叫好又叫座，不符合「詩窮而後工」的經院標準。
如果揣摩諾貝爾文學獎評審委員的心思，以色列的奧茲倒是很符合現在世界地緣政治的討論語境。結果，卻頒給很多普通讀者都不熟悉的萊辛獲獎。
評審在頒獎辭中說：「她以懷疑主義、激情和想像力審視一個分裂的文明，她登上了這方面女性體驗的史詩巔峰。」女性體驗，這可能是萊辛獲獎的關鍵因素，但有趣的是，她本人卻不願意別人把她和女權主義拉上關係。
女性體驗和女權主義不是一回事，但又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怎麼看萊辛的女性體驗寫作？我們訪問了北京大學比較文學所的戴錦華教授，她是當代中國關注和研究女權主義很早的學者，請她來談談萊辛作品中的女性體驗。
電話那邊，戴錦華向記者說，萊辛是她最愛的作家之一。「最初讀她的書是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當然是從《金色筆記》開始的。」70年代末，中國內地的文革結束不久，就能看到她的書了嗎？
啟蒙中國女權主義
沒錯。戴錦華說：「我們都是通過正式渠道看到的，雖然不是很全面，但時間上的確很早。我認為萊辛是對中國最早的女權主義的啟蒙者之一。」
戴錦華喜歡她的書，原因有兩個：一是寫得好，有很高的文學成就。二是能體認到一個時代和一代人的心路。
萊辛長壽，而且創作生命也很久，一生不斷轉變題材類型。這裡有沒有不變的內核？戴錦華說：「我不認為她的變化非常大，而且，優秀的作家可以使用任何一種題材類別。你從她的書裡可以體認到20世紀一大半的時代，那些書裡有一種態度和立場沒有變，就是那一代人對於社會持之以恆的關注。」
抨擊當代女權主義
諾貝爾獎頒給萊辛，讚揚她對20世紀人類分裂文明、從女性體驗的角度創作出了史詩般的作品，戴錦華也說，她是對中國內地女權主義的最早啟蒙者之一，但為何萊辛卻曾經否認，自己和女權主義之間的關係呢？
戴錦華在電話那邊笑了笑，說：「女權主義寫作，萊辛毫無疑問是祖母級人物，是女權主義先驅。她否認（和女權主義的關係）可以理解，因為到後來她面臨的是越來越主流化和經院主義的女權主義，這種女權主義已經限定為諸如『反抗男權』、『表現女性特殊性別經驗』等。而萊辛的否認，是反抗這樣一種女權主義的限定。」
這次諾貝爾文學獎一揭曉，就有美國評論家質疑這個結果，認為萊辛近15年來的作品幾乎「unreadable」(難以閱讀)，皇家學院頒獎給她，是一種保守的政治正確的態度。
對於這樣的評論，戴錦華想了想，認真地說：「聽到萊辛獲獎的消息，我的第一印象是，要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你不但要寫得好，還要活得長。只能說這個獎項對她來說來得太晚了。我不認為她晚期的作品寫得不好，她近15年的作品讓人振奮，不是因為內容，是因為從中你可以看到作家在晚年仍然可以嘗試新的書寫可能。」
萊辛很幸運，她寫得好，也活得長，她的書像往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一樣，馬上佔據了地球上大小書店的一面面書架。讀者有幸可以認識到、讀到一個差點被肉眼凡胎忽略掉的作家的書，但我們肯定忽略掉了其他很多好的作家，只因為他們沒有被諾貝爾文學獎的Purple finger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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