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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志強 香港大學中文學院
「俠」之名,始見於《韓非子》。書內〈五蠹〉篇云:「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其帶劍者,聚徒屬,立節操,以顯其名,而犯五官之禁。」〈六反〉篇又謂「俠」乃「行劍攻殺、暴傲之民也,而世尊之曰廉勇之士;活賊匿奸、當死之民也,而世尊之曰任譽之士。」由此可見,在先秦法家學者的描述下,「俠」的形象非常負面,實為好勇鬥狠、聚眾沽名、目無法紀之徒。這樣的描繪,與後世小說中俠客常被稱頌成鋤強扶弱的正義之士,實有天壤之別。
司馬遷較正面評價「俠」
到了漢代,太史公司馬遷首次為「俠」立傳,並對「俠」給予較正面的評價。他在〈太史公自序〉中,為「俠」下的定義是:「救人於厄,振人不贍,仁者有采;不既信,不倍言,義者有取焉。」〈游俠列傳〉又云:「今游俠,其行雖不軌於正義,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俠客仗義疏財、救急扶危、公平正直、重義輕生的形象從此奠定,而我國文學史上第一篇俠義小說《燕丹子》,亦於東漢末年出現。
善用襯托的技巧
其實荊軻刺秦王一事,《史記》、《戰國策》皆有記載,然而史筆與文筆畢竟有別。史家採用紀傳的寫法,把荊軻的姓名、里籍、性格、生平事蹟依次交代;而《燕丹子》則採取小說的寫法,先敘述燕太子丹與秦王政一段宿怨,帶出燕秦間的矛盾,作為故事背景,並以「天祐」異象來增加小說的神異色彩與傳奇性。接著田光、武陽、荊軻等俠士逐一出場,一一為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小說作者善用襯托的技巧,借田光之口進行評讚,為荊軻出場先行鋪墊,再以秦廷之上「武陽大恐,兩足不能相過,面如死灰」,反襯出荊軻的從容自若,把荊軻「神勇之人」的形象推向高峰,而以「圖窮匕現」、行刺失敗作結。
人物神情意態歷歷在目
此外,作者又透過添加情節,為故事增加不少趣味。如《史記》寫太子丹厚待荊軻,只云:「異物間進,車騎美女恣荊軻所欲,以順適其意。」而《燕丹子》中則有「黃金可作瓦礫、名馬可以取肝、美人可以斷手」的描述。至於氣氛的營造亦為小說成功之處。易水送別一段,太子一身素服,荊軻高歌,「為壯聲則髮怒沖冠,為哀聲則士皆流涕」,最後「二人皆升車,終已不顧也」。人物神情意態歷歷在目,令讀者為之神奪,氣氛是何等的悲壯!無怪乎清儒孫星衍以「長於敘事,嫻於辭令」總評此篇。最後在題材方面,《燕丹子》寫俠客扶弱抗暴、重諾輕生、以武犯禁,這些特質皆見於前人的描述,亦為後世俠義小說所推重,斯篇承先啟後的地位亦可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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