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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1月9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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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與空間:諫臣和優人


http://paper.wenweipo.com   [2007-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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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漢的「擊鼓說唱俑」。

李 飛

 前日拜讀了文匯園王東峰先生的大作《北宋皇帝與諫官》,深有感觸。自宋以來,確實養成一種「武官死戰,文官死諫」的風氣,尤其是諫官,竟然膽敢與皇帝公然對抗,逆批龍鱗,這在前代相當難得。宋朝開國之初,為結好士人,「以寬大養士人之正氣」,立下了「不殺士大夫」的承諾。經過太祖太宗兩朝,儼然成了「祖制」。自宋以後,諫官才有了「不怕死」精神。後來的明清,對大大小小的言官、諫官以及給事中,也予以較大特權,如「風聞奏事」等,也立下「不以言妄殺士大夫」的規矩,最多只是罷官而已。

 清朝後期,又出現新風尚,倘若諫官「因言獲罪」被罷免,反而被目為「士林清流」,受到天下宗仰。光緒年間御史安維峻,曾上書彈劾李鴻章,由於流露出對慈禧干政的不滿,獲罪丟官,結果「直聲震中外,人多榮之,訪問者萃於門,餞行者塞於道」。風潮所及,於是有人竟想出故意「以言獲罪」招致罷官的法子,借此沽名釣譽,不愁沒有出路。諫臣死諫,固然是正直的表現,但有個大前提,統治者的寬容。倘若碰上絲毫不以士人為然,動輒就向讀書人揮刀的主兒,再敢死諫的諫臣,也大多三緘其口,「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這正是孔子讚賞的處世之道。在這種情況下,優人的作用,就凸顯出來。

 什麼是優人?古人給《史記》做注說「優人,倡優也」。說白了,就是陪在皇帝身邊逗樂、取悅皇帝、卻沒有什麼政治地位的人。司馬遷抱怨漢武帝不重視史官,竟把史官視為「倡優」一類。先秦至秦漢,還有很多關於優人的記載,魏晉以後,幾乎就看不到了。這是因為皇帝們有了新的仕臣,如翰林待詔、文學學士等,不再需要沒有什麼文化修養的優人的緣故。

 優人的文化修養,固然不及後世的士大夫,他們的進諫藝術,卻實在值得後者揣摩。不信,請看下面的例子。

 《史記》記了楚國的一個優人,「優孟,長八尺,多辯,常以談笑諷諫」。楚莊王愛馬,「有所愛馬,衣以文繡,置之華屋之下,席以露床,啗以棗脯」。有一匹馬竟然肥死,楚王令群臣都來弔喪,欲以棺槨大夫之禮葬馬。左右力諫,以為不可。楚王下令說「有敢以馬諫者,罪至死」,故無人敢諫。「優孟聞之,入殿門,仰天大哭」,楚王驚問其故。優孟說「馬者王之所愛也,以楚國堂堂之大,何求不得,而以大夫禮葬之,薄,請以人君禮葬之」,楚王問「何如?」對曰「臣請以彫玉為棺,文梓為槨,楩楓豫章為題湊發甲卒為穿壙,老弱負土,齊趙陪位於前,韓魏翼衛其後,廟食太牢,奉以萬戶之邑。諸侯聞之,皆知大王賤人而貴馬也」,楚王赧然,馬上悔改,說「寡人之過一至此乎!為之奈何?」優孟笑道「請為大王六畜葬之。以壟灶為槨,銅曆為棺,齎以薑棗,薦以木蘭,祭以糧稻,衣以火光,葬之於人腹腸」,楚王從之。群臣在死威脅之下,噤若寒蟬,優人用談笑的方式,迅速化解僵局,實在高明。

 秦被稱為「虎狼之國」,也有優人。優旃者,「善為笑言,然合於大道」,「始皇嘗議欲大苑囿,東至函谷關,西至雍、陳倉」,優旃曰「善。多縱禽獸於其中,寇從東方來,令麋鹿觸之足矣」,秦始皇一聽馬上輟止。秦二世繼位,又欲漆其城。優旃曰「善。主上雖無言,臣固將請之。漆城雖於百姓愁費,然佳哉!漆城蕩蕩,寇來不能上。即欲就之,易為漆耳,顧難為廕室」,於是二世笑之,以其故止。秦始皇為政,不可不謂暴戾,小小的優旃,身高數尺,大概只是個侏儒,卻「笑言而合於大道」,諷諫之術實在是高,這大概遠比後世那些板著面孔說話,開口義正詞嚴,甚至抬著棺材上殿敢罵皇帝,然而卻達不到什麼實際效果,甚至把事情導向反面並且丟官丟命的死諫之臣,來的高明得多吧。進諫者的成功,在於意見被採納,倘若能用輕鬆歡快的方式,達到最終目的,又何樂而不為?先秦不光優人,還有很多大臣深知諷諫的技巧,比如說服趙太后的觸龍,他們往往能輕鬆達到目的,而四處游說的孟夫子,時時板著臉孔,開口就是一番仁政王道的大道理,無怪乎會弄得齊宣王梁惠王人見人怕了。

 經過漢代的儒學教育,後來的士人,大多傾向於直言進諫,據死力爭,這是有氣節操守的壯舉。不過單憑幾個氣節之士,操守之臣,在君主昏聵的情況下,往往把君主激向反面,反而搞壞事情。在對這些死諫的忠臣表示欽佩的同時,想想僅憑三言兩語,就能令人欣然納諫的優人,這當中的奧妙,實在惹人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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