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亞明
現代人的國學底子不咋的,所以專家不斷灌輸國學的重要性。現代人忙於掙錢,把歷史忘到了腳後跟,所以「講壇」式史學發了瘋。我的意思是想談談宋代,朱熹之流之所以拚命「理學」,四處宣揚什麼「三從四德」、「男女授受不親 」、「大門不邁,二門不出」、「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很可能因為宋朝女人的小日子過得太滋潤了,讓白眼狼們很是不爽。
先說李清照,假如北宋沒有變成南宋,她肯定不會「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慼慼」,以至「滿地黃花堆積」。如你所知,在她豆蔻之際,喜歡偷眼看帥哥,「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真真是一顆淑女式青梅,斜掛在李家院牆上。在她成熟之年,「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這小女子不僅喝酒,而且不醉不休。趙明誠福份不淺哪,娶回了一個既刁蠻又羞澀的混血型才女。
宋代的年輕美眉不得了,「花艷艷,玉英英。羅衣金縷明。鬧蛾兒簇小蜻蜓。相呼看試燈。」一身性感打扮,吆五喝六地出門看燈,比黃梅戲《鬧花燈》還熱鬧幾分。窮人家的女孩兒,卻是另一種情態,「岸邊兩兩三三,浣紗遊女,避行客,含羞笑相語。」我估計朱熹就是針對她們而採取了「笑不露齒」的封堵措施。在約會方面,康與之唱曰:「郎意濃,妾意濃。油壁車輕郎馬驄,相逢九里松。」情妹乘車,情郎騎馬,「九里松」可謂愛情的見證地。還有「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大月光地裡,你儂我好的情節我就不細述了。大夥兒不妨猜猜看。
事實上,宋代女人不僅大膽赴會,還經常拉著心上人的手四處溜躂。李銓在《點絳唇》就很相思病苦:「花知否?故人消瘦。長憶同攜手。」琴瑟相聞的例子也不少,最著名的是「自作新詞韻最嬌,小紅低唱我吹簫」。當然,男女在愛情面前一律平等,要不辛棄疾怎麼會在《青玉案》裡一路追香逐艷,玩與情人捉迷藏的遊戲呢,您瞧:「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娥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至於朱淑真,她更是得開放風氣之先,有《清平樂》為證:「惱煙撩露,留我須臾住。攜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黃梅細雨。嬌癡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最是分攜時候,歸來懶傍妝台。」「攜手湖上路」,就已經氣煞了「理學」老爺們,何況「嬌癡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簡直會要了他們的命。
宋代的勞動婦女特愛美。「插花野婦抱兒至,曳杖老翁扶背行。淋漓醉飽不知夜,裸股掣肘時歡爭」,即使生了孩子後也戴花示美,也和男人們吃喝玩樂。當然農活少不了,「大婦腰鐮出,小婦具筐逐。」這說明「半邊天」的歷史起碼得追溯到宋代。
可惜宋代美容業不夠發達,否則那些老太太,肯定會成為劉曉慶的鼻祖。《夢梁錄》記載:「在五間樓前大街坐鋪瓦前,有帶三花點茶婆婆,敲響盞燈掇頭兒拍板,大街遊人看了無不哂笑。」她們是中國第一代草根小品明星,頭上戴花,開放活潑,還挺會做買賣。我再附錄一個色彩鮮明的對比畫面:「白頭老媼簪紅花,黑頭女郎三髻丫。」「簪紅花」的白髮「老媼」和一翹一翹梳了「三髻丫」的俏麗「女郎」,在大街上並排走,有趣著哩。
最後說說宋代婦女的家庭地位。地球人都知道「河東獅」的典故,它正是出自宋朝。我講個比較生僻的「妻管嚴」的故事:「胭脂虎」是宋代尉氏縣令陸慎言妻朱氏的綽號。朱氏兇悍無比,陸某畏妻如虎,連一縣之政令,也要請示夫人定奪。寫到這裡,當代女權主義者笑了,宋朝男人蘇軾則唏噓不已。因為他所摯愛的是亡妻王弗那樣聰明沉靜、知書達禮、溫柔賢惠的宋朝女人,「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若王弗地下有知,肯定萬分激動。宋代的男人像女人,宋代的女人像水,女人和水,永遠相依相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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