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大圖片
文：翁靜晶
「哨牙有乜用？哨牙可以刨西瓜，落雨可以遮下巴，游水可以當摩打……」這首惡劣的童謠，名叫「哨牙歌」，全曲約共十句，乃尖沙咀區的頑童創作於七十年代，專門用來嘲弄牙齒向外暴出的人，歌詞雖然押韻，卻尖酸刻薄，似是道盡哨牙的「好處」，實質就是不留情面，將當事人剝個體無完膚的揶揄。
哨牙妹、哨牙仔、哨牙佬、哨牙婆，全都是憑曲寄意的對象，筆者在十二歲之前，就因為一排向外爬出九十度角的齙牙，成為了「曲中人」！
哨牙，還分為假哨牙和真哨牙，某某影星像白兔般的兩隻門牙，有迷哥迷姊會視之為嬌俏，但如「西瓜刨」那長相的，就必然是丑角無疑。
九十度角的齙牙，當不是嬌俏一族，母親大人忍受不了女兒將來會繼承一個丑角衣缽，就不惜花費萬金，托牙醫幫忙矯形。
齙牙的其中一個原因，是牙齒太多，這又有另一個故事。老人家說，牙多乃是貴相，古代的帝皇，相傳就長有四十顆牙齒（佛陀也一樣）！
正因此，當牙醫下令要拔掉上下顎共六隻牙，便老大不願意，白白失去一個當皇帝的機會。數一數，脫去六顆，只剩下二十六顆，貴氣被削掉一大截，划不來！態度強硬的母親，絕不會輕易罷休，更不會因為「皇帝的故事」動搖。她看來並不稀罕做皇太后，卻十分介意做「哨牙妹」的媽媽，毫無商量餘地之下，就被她硬拉到診所拔牙！
動手術，更不容許哭鬧，稍為哼聲，站在旁邊的母親，就會板起面孔大罵。最痛，卻非是脫牙，那好歹還是下了麻藥的；當用金屬模子磕在牙床上套取牙齒模型，鐵器力壓在牙肉上，才叫人撕心裂肺地疼！
這短痛，實在只是長痛的開始，第一次戴上牙箍，那種腌腌悶悶的不適，再加上每一回進食後滿黏在箍上的渣滓，更是咬牙切齒地憤恨。
「哨牙歌」，五時三刻仍擺脫不了，卻適逢「占士邦電影」出現了新的反派角色——鋼牙佬，而又多了「鋼牙」的噱號。
曾試圖將牙箍故意弄壞，母親在痛斥一頓之後，卻又出錢補回一個，且叮囑醫生把螺絲擰得更緊，用行動實現了「自作自受」的生活教材，孫悟空在緊箍咒的法力之下，逃不出五指山。
歷時兩年，九十度角的哨牙，終於給矯正過來，所留下的，惟有是小學時代，一張張尖臉嘴巴的醜丫頭照片。
努力地想，「哨牙歌」其餘的數句，到底是什麼內容。對了，還有「耕田可以當泥耙、飲茶可以隔茶渣、食野可以當刀叉……」再下去，實在記不起，卻倒又想起了另一首「街童」的歌仔：「四眼哨牙凸下巴，E-I-E-I-O」！每見到有哨牙的人，內心不自覺地，就會奏起那「七言絕句」的旋律，也暗裡慶幸，有一位立場堅定而又毫不吝嗇金錢的母親。
要不然，每天照鏡子便聽到「哨牙歌」的詞句，鏡中人和曲中人渾然一體，真不敢想像。
「哨牙歌」在失傳之前，也就留下一個並不完全的版本吧！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