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台客聚：好漢原來是賤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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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古代小說戲曲中，蘊含了不少法規條文。照片由作者提供

黃仲鳴

　我這「夜梟」，半夜讀書，塗稿之餘，每扭開電視，鬆弛一下。於是，不少殘舊劇集映入眼簾；而一看之下，常常入迷，狂追不已。近月所迷者，為三時十五分起播的內地劇集《巡城御史鬼難纏》。

　迷上的原因，此劇未經粵語配音，原裝普通話播出，而且還夾雜了不少北京土話，精句迭出。其次是一城之隅之一個小小官兒，竟勞駕皇帝老兒下旨審案，戲劇性濃郁、有趣，自是到時到候，擲書棄筆，癱坐電視機前，輕鬆一小時。

　近購得一書，為復旦大學法學院教授郭建所著《非常說法——中國戲曲小說中的法文化》，才驚覺南城那個小衙門的小官吏，比我想像的還小還賤。

　郭建說，在中國古代社會的普遍觀念裡，「倡、優、隸、卒」四項為賤業。所謂「倡」，妓女也；所謂「優」，戲子也；所謂「隸」，皂隸也，行刑的衙役也；「卒」，禁卒也，看管監獄的衙役也。這四類賤民，世所不齒。直到二十世紀初，李伯元所著的《官場現形記》裡還說，「最賤之人，倡優皂卒」。

　所謂「皂卒」，實際上是泛指各級衙役裡各類勤雜人員，主要號為「三班衙役」。郭建說，一是站班皂隸，有點類似現代的法警；負責跟隨長官左右護衛開道，審判時站立大堂兩側維持秩序，押送罪犯，執行刑訊及笞杖刑。二是捕班快手，簡稱捕快，有點類似今天的刑事員警，從事傳喚被告、證人，偵緝罪犯，搜尋證據。三是壯班民壯，負責把守城門、衙門、倉庫、監獄等要害，巡邏城鄉道路，有點類似當代的武裝警察。

　郭建指出，《水滸傳》中的美髯公朱企、插翅虎雷橫、行者武松、青眼虎李雲等，屬第三類，也被呼為「都頭」的。至於黑旋風李逵，原是看守監獄的「小牢子」，此外，還有他的上級神行太保戴宗，以及鐵叫子樂和，一杖花蔡慶，和負責行刑的劊子手病關索楊雄、鐵臂膊蔡福，都屬這類賤役。

　至於宋江，身份是「書吏」，代表官府和老百姓打交道，也叫「押司」、「令史」，尊稱「提控」的，有的地方則呼為「外郎」、「師傅」，或尊稱為「相公」，這比武松、李逵等人，自是高人一等，迫上梁山，在一眾賤民中自成領袖人物。

　郭建這書，就是從這些小說戲曲中，細細道出當年的法律規條來，饒有趣味，令我們得到不少知識。好漢原來是賤民！

　除此之外，郭建還從《金瓶梅》中點出潘金蓮、龐春梅的身份，和李瓶兒改嫁西門慶之「法」；另如《紅樓夢》中賈政——官兩僕的問題，西門慶靠什麼發家等等，都牽涉到古代之法。郭建說：「從法律文化的角度來閱讀中國戲曲小說，相信這對於絕大多數讀者來說都會是一個全新的嘗試。」不錯，但有多少個讀者能具備這種知識來透視、溯源當時的法律問題？阿Q在行刑時畫個圓圈作實，又有多少個讀者肯費心去研究這也是一個古法？

郭教授這書，正好為這類讀者開一開竅、解疑析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