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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月8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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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瞬間:《後庭花》與《清夜遊》


http://paper.wenweipo.com   [2008-01-08]

王萬然

 近讀清杜綱《風塵南北朝史傳》中南北朝末代皇帝陳後主陳叔寶命宮女歌《玉樹後庭花》、《臨春樂》等,便想起了「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這兩句詩出自唐杜牧的《泊秦淮》:「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玉樹後庭花》是陳叔寶遺臭千年的「傑作」:「麗宇芳林對高閣,新裝艷質本傾城;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後庭;花開花落不長久,落紅滿地歸寂中!」

 貴妃張麗華奏請陳後主:「庶三千粉黛,爭風雅之才;與八百衣冠,共佐文明之治。」後主於是發詔採選淑女,才色兼備十餘人,賜為女學士;才有餘而色不及者,命為女校書;色甚佳而才不足者,習歌舞之事。然後使諸妃嬪及女學士,與狎客雜坐聯吟,互相贈答。採其尤艷麗者命宮女千餘人習而歌之。君臣酣歌,自夕達旦,把軍國政事,皆置不聞。等到隋兵大軍壓境,就是不發一兵。「玉樹後庭花」便成了「亡國之音」,杜牧以此揭露後唐封建統治階級醉生夢死的腐朽生活。

 隋晉王楊廣率兵大破陳國後,交代手下把天姿國色的張麗華留給他,其長史、左僕射高熲召張麗華見,曰:「美固美矣,但太公蒙面以斬妲己,我豈可留以誤人?」高熲認為女人是禍水,一個活脫脫的絕世佳人就這樣香銷魂斷。

 可是,出乎高熲意料之外,一個張麗華倒下去了,千萬個張麗華站起來了,隋煬帝楊廣照樣是艷色如雲。

 隋文帝楊堅病危時,欲召廢太子勇為接班人,不料被現任太子廣識破,不明不白就死去。楊廣繼任為隋煬帝,弒兄淫母(隋文帝宣華夫人),不以亡陳為鑒,也廣採天下美女,耗鉅資建西苑,置十六苑,每苑配一名絕色佳麗為夫人,再配二十個美人。陳後主能填《玉樹後庭花》,他也不示弱,作了《清夜遊》交美人歌唱:「洛陽城裡清夜矣,見碧天散盡,涼天如水,須臾山川生色,河漢無聲。一輪金鏡飛起,照瓊樓玉宇,銀殿瑤台,清虛澄澈真無比,良情夜不已。數千萬乘騎縱遊西苑,天街御道平如砥,馬上樂竹媚嬌絲,輿中宴金甘玉旨。試憑三吊五,能幾人不愧聖德窮華靡,須記取隋家瀟灑王妃、風流天子。」他比陳後主有過之而無不及,聽報東京告急,竟說:我這麼安樂,還要東京幹嗎?陳後主斷送了江南半壁江山,而隋煬帝卻葬送了整整一個天下。

 縱觀南朝宋、齊、梁、陳,沒有一個開國皇帝不是勤儉持家,厲兵秣馬,國泰民安,到了第三代後,大興土木,殺戮、淫蕩並行,從此走向了滅亡。陳亡後,後主曾侍宴隋文帝楊堅,及出,楊堅目之曰:「比敗豈不由酒,以詩作之功,何如思安時事?朕聞賀若弼渡京口,其下密啟告急,叔寶飲酒不醒。高熲至日,猶見啟在枕下,尚未啟封。此誠可笑,蓋天亡之也。」可他自己也沒想到,到了第二代,表面樸素寡慾、英勇一時的接班人楊廣,竟是荒淫的昏君,也淪為天下人笑矣。

 隔江猶唱《後庭花》,不是商女、宮女、妃嬪自己想唱的,而是獨佔江山的執政人——皇帝及其大臣要她們唱的。皇帝自己連江山都不要了,還怨得了毫無發言權的女人嗎?古人說,成由儉,敗由奢,信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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