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基舜
《水滸傳》第二十回「宋江怒殺閻婆惜」,是施耐庵行文十分精心描述的一回,值得讀者仔細欣賞。
「及時雨」宋江送走「赤髮鬼」劉唐後,返回居所,途中「好衰唔衰」遇著閻婆。此非偶然路上遇上,而是閻婆無時無刻到處找宋江,希望從他身上再打主意—「抓銀」 。
閻婆兩母女心意不同,閻婆惜有了錢便厭棄宋江這「中坑」。姐兒愛俏,另找青靚白凈、知情識趣的張文遠。閻婆貪財,視女兒為搖錢樹,宋江也好,張文遠也好,只要肯出錢,再多三五七個亦不拘。
既然截到宋江,又豈有不死纏之理,首先指斥女兒不是,說道「自教訓他,與押司陪話(道歉)」 。
宋江難得甩身,不欲再趟這渾水,推說縣裡事務忙,「擺撥不開,改日卻來」 。
到口肥羊,閻婆怎會放過,連說閻婆惜「在家裡專望」(等緊你返去!)央宋江前往隨便見見面,敷衍講幾句。
話雖如此,宋江仍說「端的忙些個,明日準來」。
閻婆見此,索性撒賴,軟硬兼施,「我今日要和你去」「是誰挑撥你?」「我娘兒兩個下半世過活都靠著押司」「外人說的閒是閒非都不要聽他,押司自做個主張」 「我女兒但有差錯,都在老身身上」,不由分說,扯著宋江要往家中走一趟。閻婆好話講盡,宋江仍然推「莊」。閻婆見此,使出另一板斧——動之以情。說甚麼就算誤了公事,知縣大人如此倚重,也不會責備,但「這回錯過,後次難逢」「押司只得和老身去走一遭,到家裡自有告訴」(自有分曉)。
俗語所謂「牛唔飲水唔得牛頭低」 ,如果宋江決心完完全全撇甩閻婆惜,用十人大轎亦請唔郁,可是,宋江只乃鄆城縣小地方的押司,未見過大場面,閻婆惜來自繁華的東京,有大城市品味風情,令宋江神魂顛倒,雖Pass(過檔)閻婆惜給張文遠,但餘情未了剪不斷,加上閻婆死纏不放,便半推半就同返閻家。
閻婆不愧風月中人,領著宋江回到家門,對屋內的閻婆惜大聲說道:「你的心愛的三郎在這裡」。
「三郎」這稱謂太含糊,宋江排行第三,人稱「宋三郎」;張文遠亦叫「張三」。閻婆惜「馮京作馬涼」,聽得媽媽這麼一叫喚,以為來人是張文遠,慌忙起來,用手稍撥理雲髻,口裡喃喃的罵道:「這短命!等得我苦也!」飛也似的跑下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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