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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 妍
簡介：八十年代女，獨身，主修愛情，副修男人。
聽說，瑜伽可以治療一切的傷痛。
一定要回到柔道場。卓淇堅決地想，也不理合約上的天價會費是否過分，狠狠地大筆一揮，遞給那位笑意盈盈的女孩。
女孩配合她的爽快，略帶急速地吐出久經訓練的公式結語：「歡迎加入瑜伽中心，會員卡會在月內準備好……」她沒有心機聽下去，在一連串語句之間插問：「幾時可以上堂？」「隨時可以！」「好，我想我先走了。」「那好吧，這是我的名片，有問題可以找我喔，拜拜！」
穿上輕薄貼身的瑜伽衣，卓淇有點不自然。她嘗試像平日一樣壓腿，可是一蹲下來，乳溝有一點點外露了，一對乳房輕輕的微晃著，有點擠逼的感覺。她很懷念昔日的道服，質料厚韌，剪裁寬鬆。即使經過多麼激烈的對決，只要挺挺身子，拉拉衣領，登時就變回原來的樣子，鬥爭的痕跡消失了，剩下雙方急促的呼吸。
黑熊說，他最愛看她穿道服時全力以赴的樣子。
現時的她，站在一眾女學員身邊，看起來有點橫練。那群女孩身材都很瘦削，從側面看，腰肢單薄如紙，下身幾乎沒有曲線，雙臂也沒有肌肉，讓人懷疑這些女孩不是為了運動，而是為了展現窈窕身段而來的，也不知她們是練瑜伽練成這樣，還是天生如此。她一向算是鋼條型的，教練常嫌她力量不夠，著她多吃，可是她在這裡卻成了大碼。
黑熊說，他最愛看她運動後大口大口吃的樣子。
她放輕腳步走進房間，選一張蓆子盤腿坐下，鬆一鬆右肩，依舊是繃緊的。房間比外邊熱，房內噴著蒸氣保持濕度。旁邊的女子正提著一邊腳掌準備放上頭頂，把她看得傻了眼，急急轉移視線。
導師進來，是位年輕的女孩，身穿半截螢光背心，還戴了臍環，整個人閃閃生光。「Namaste，」她雙手合什，緩緩地躬身跟大家打招呼，「有第一次參加的人嗎？」卓淇舉起了左手，她回了一個誠懇的微笑，溫柔地說，「不用急，能做多少就多少，不要勉強自己。記住，別讓自己受傷。」
黑熊說，抱歉讓她受那麼重的傷。在他第三年失落準決賽那一天，一如往年，晚上他跟她練習準備女子組決賽。「我們不要練了，到街上走走好嗎？」她察覺到他的失落。
「不，繼續練吧，我一個失敗就夠。」
「不是的，你是最強的。」她摟著他，他卻使勁甩開她。
「這算甚麼意思！好，你要練嗎？來，再練！」她動了火，他也被挑釁了。兩個人認真地打了起來。不久她發現，眼前的對手，攻力不夠，防守滿是破綻。她心想，他還是遷就著我的，心軟下來，冷不防他乘著她的鬆懈，向她使出「背負投」，是他最拿手的過肩摔……
結果，她傷了右肩，退出比賽。「你忘了如何受身嗎？」她無法向教練解釋，她當時為何使不出受身。
自此以後，身邊的人一個個消失了。
比起平日的訓練，瑜伽班不算辛苦，但比想像中難。她的腰很有力，可是單腳常常站得不直不穩，右臂也因為舊患而有點阻礙。還有，她不慣經常要挺著胸膛，心房是要害，把心外放，那是防守的大忌。
導師一直說，要放開，放開……她總是放不開。
她很努力，幾乎天天都上課，右肩關節漸漸好了，身體變得靈活輕盈。今天，她也一早準備好，正在閉目養神之際，來了一位新導師。她呆了兩秒，那位導師，黑黝黝的，笑起來很像黑熊。他叫森。
一整課下來她的精神都不集中，總是不經意地瞟著森的一舉一動。他的聲線十分迷人，面上常常掛著微笑，很細心地指導著各人。她感到有些女學員跟自己一樣盯著森，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來。
「你要把頭抬起，望著鏡子。」森在她耳邊輕聲說，她的心跳加速。「放鬆呼吸，來，吸氣……呼氣。」「這是單腳站立的動作，你要給點力站直左腳，右腳往後踢直。非常好。來，上身俯前跟右腳成一直線，放鬆肩膀，雙手伸直向後，」他托著她的腰，「現在，完全放開你的心。」
隨著呼吸，她一點一點的打開了胸膛。凝望鏡中的自己，卓淇感覺自己騰空了的心一秒一秒的跳動。俯著身子，她想起當日的背負投，那種像飛翔的感覺。
不同的是，此刻，她站得很穩，很穩。
她看著鏡子裡的森，他的眼神，很溫柔。
從此，她再沒有回到柔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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