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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鍾欣琦 圖：鍾欣琦攝、由受訪者提供
約個半小時的訪問，張國威口中拋出「點解」兩個字不下十多次；似乎這兩個字很重要。
沒有「點解」的話，今天張國威應該還會是那位過得很快活的青蛙王子：內地的三十間時裝店已擔得起他的衣食玩樂。可是有一天，青蛙王子滿懷大志地離井一趟，猛然發現別有洞天，他的世界起了變化。
法國殿堂級的高檔百貨公司老佛爺（Galeries Lafayette）於一月底，為深水步福華街出身的本港設計師張國威開設專櫃，賣的不是中國風服飾，而是牛仔褲。
跳出井口的張國威，從數年前創立自家時裝品牌Koyo Jeans，陸續在內地開設近30間店舖，繼而轉戰法國巴黎，與一眾歐洲和日本名牌如McQueen、Kenzo展開埋身肉搏戰，戰況如何暫不得而知，但奧運未開始已率先替港爭光。
連串問號，讓他在行年三十八時「問」出了另一個事業新景象；《論語》教導「不恥下問」的道理，張國威似乎最明白、受惠。
Koyo Jeans剛打入國際時裝聖地巴黎，在高檔的百貨公司賺得薄名，於眾多品牌中佔有自己的位置。張國威早已習慣在百花齊放的地方搏殺，9年前的他在香港時裝批發聖地深水步福華街開始建立自己的事業——即使福華街與老佛爺，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深水步滾出名堂
「我之前在深水步打工，在布行之間穿梭有六、七年，這區地圖全都印在腦內，知道哪間店剪甚麼布、賣甚麼衣扣，對深水步的布行情況已經了如指掌。」張國威架著黑色墨鏡，穿著自家製的牛仔褲坐在福華街的店內，健談地說著對店外的點滴。
張國威沒有顯赫的學術背景，僅得觀塘工業學院讀畢的時裝設計學歷。上世紀90年代，他在深水步的一間時裝批發店打工，開始在地道時裝批發發源地打滾，學得一身好武功，「當時的老闆娘白手興家，從她身上學懂怎樣處理生意、人際關係，明白做生意需要誠信和合作。」
大約1999年至2000年，張國威首先在太子聯合廣場開舖賣自己設計的男士服裝，生意漸上軌道之際，他放棄已入讀一年的理工大學時裝設計文憑學位，跟韓國的合作伙伴成立首個品牌M&G，再轉戰神州替內地公司做顧問，處理二千間店舖，又開設自己的服裝店。
事業發展似乎一帆風順，但無聲的暴風雨已悄然襲至。
廣州北京路 損手爛腳
1999年他隨韓國伙伴到法國凡爾賽參與被譽為「國際時裝趨勢實驗室」的「Who's Next」時裝展。
「以為自己的牛仔褲很靚，誰知首次到Who's Next擺展覽時，真的『嘩』了一聲，別人的服飾真的很靚，我與他們相差很遠。我們攤位對面是Levis、Chevigon，他們有三千呎攤位好像起了一層樓出來，我們只有三百呎；對面開派對，食薯片開香檳，四日展期裡我們卻坐了兩日冷板婣，比在廟街擺檔還要差。簡直一敗塗地。」自言不怕輸的張國威氣餒了一陣子，曾打算放棄歐洲市場，從此「疊埋心水」打理內地市場，但屈在心底的不服氣、不甘心，日積月累下終於爆發。
「越想越不甘心，為甚麼Kenzo、Yoji可以做到自己卻不行？為甚麼不可以成為國際品牌？為甚麼贏不了人？」連串問號彈出，他的時裝事業也如過山車般上上落落充滿驚險。他進軍內地，在廣州北京路開店，損手爛腳收場。
「在廣州北京路蝕了很多錢，我不懂得管理內地人，需要計算很多。」在內地的社會大學交了昂貴工商科的「學費」，學來了新一課營商的道理。後來在東莞捲土重來，2005年自家品牌Koyo Jeans出籠，他用內地人管理內地人，如今分店擴至30間。
走出洞穴看天
但念茲在茲的，是腦中的問號未解決。
「曾經為了一條褲的剪裁，做了十多二十條都不合心意而扔掉；教紙樣師傅怎樣不用尺做出立體牛仔褲，但穿上去要顯得人很瘦，顧客不需要減肥節食；又參考很多意大利的牛仔褲，即使細節如牌子怎樣才可以放得靚都思考很多。」
他也曾經駕車五小時去找一間出色的洗水廠，問他們的布在哪裡買；試過在D&G買一條價值五千元的牛仔褲，拆了紗後仿製做一塊布。
他到百貨公司觀察，記下商品的擺放方式，思考為甚麼化妝品放在第一層，為甚麼北京沒有人開地舖。「因為北方落雪，貨品放在百貨公司內才算作品牌。」
「當時我是發了癲，好似中毒。」滿腦袋的問號，他從各方面嘗試逐一找到答案。
他沒有想過自己會做時裝設計師，純粹想搵錢去旅行，可是上了路，倒摸索出一條時裝設計的生意經。「設計師不可以只講創意（Creative），而不顧搵食。」他用Koyo Jeans做生意，兼顧內地及歐洲市場，走平價路線更易讓顧客接受；另用Koyo William Cheung的品牌走高級訂造路線，平貴兩把抓。
結果他的設計首先被歐洲客戶看中，然後再度出征「Who's Next」時裝展，被包括老佛爺在內的多名買家看中。
現在回望，張國威承認自己過去躲藏在洞內。「以前覺得自己很叻，像在洞內觀天。所以，現在我經常叫設計師出去多看一點，不要躲在洞內。」沒有老氣橫秋的語調，吐出的是經歷挫折後的由衷相勸。
沒有跌過、痛過的挫折，哪有驅使向前多走一步的動力？
「我不怕輸，天跌下來當被蓋，最緊要認真，我是這種人。」張國威輕鬆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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