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圖片
陳子謙:沉溺幻覺,膜拜邏輯;通常溫馴,一直堅執。撰寫文學及流行文化評論,散文近作多見於《字花》。
就這樣凝住了。
A跟人猜拳,短小的五指正要鬆張成布;B跟人吵嘴,損人的話剛剛吐出一半;C虛掩著嘴巴嬉笑,指縫間仍迸出童聲點心麵給嚼個粉碎的卜卜聲;還有數不清的DEFG在聊天散步打呵欠跳飛機─鐘聲一響,都給鑲進了《哈利波特》般的魔幻場景:整個校園都被定格了,誰也來不及驚惶。老師與風紀若無其事地穿梭其中,更添幾分詭異。
多年以後,我不免懷疑,這會否不過是某所小學的集體遊戲,甚至只是我混淆了大量日本魔法動漫後的童年幻想?跟同代人及其他小毛頭談起,他們的反應卻如此一致:「是啊!你也是這樣?」原來,我們曾是如此親密的陌生人,恍恍惚惚地合力織出一道無遠弗屆的結界。當時代仍在奔騰吵鬧,我們凍結,同時靜待復活。
比起某些莫名其妙的校規(冬日必須穿上校褸,哪怕氣溫高達二十多度;襪子必須換季,夏天白襪冬天灰襪……),結束小息的鐘聲顯得多麼理所當然,抗議卻恰恰從這裡開始:小孩子無法掙脫規條(誰不想地老天荒海枯石爛仍一直小息?它甚至比不用上學更誘人),便乾脆煞有介事地把它推到極致(你要我們乖乖不動嗎?那就給你停個徹底)。那些僵硬的臉部表情總是有點洋洋得意,甚至溢出幾分忍不住的笑意,而我,想來也不例外。那多像俄羅斯詩人布羅茨基對《聖經》的看法啊:別人打你的右臉,你就把左臉也伸給他─過量的順從恰恰凸顯出對方的荒謬,這就是無權無勢者孤注一擲的反抗。
在老派哲學家柏拉圖的眼中,現實世界裡的事物,都像蠟像館裡的展品,只是在拙劣地模仿高高在上的概念世界。那麼,那些千篇一律的規條以至千奇百怪的姿勢,會不會也是在竭力模仿同一個概念?─我,或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