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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攝：尉 瑋 圖：香港城市當代舞蹈團提供
上次見到舞蹈家邢亮，已經是一年前，那時他正幫演藝學院舞蹈學院的學生編畢業作品。時間緊迫，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頑皮地說，慶幸自己不像參與同一台節目的台灣編舞家鄭海龍，神經緊張得已快瘋掉、抽煙如狂。
這次創作最新編舞作品《沒有主義》，邢亮說自己已抽掉了十條煙——以每天一包的速度。很辛苦嗎？「辛苦，但是很爽。」他笑了笑。
因為對他來說，《沒有主義》舞如其名，是一次「破」，「破掉自己以往編舞的簡單和死板」，回到起點，輕鬆上路。由無到有，由有到無，「很隨意，很自由。」
以往的訪問中，邢亮最喜歡問的問題是「舞蹈是甚麼？」這次他卻自己答得乾脆：「舞蹈就是舞蹈，刨掉了故事情節，刨掉了情感，就是音樂、動作。」說《沒有主義》是他作為藝術家的一次「自問自答」，一點都沒錯。
整個舞蹈，以純肢體的動作為主體，看舞者的身體在動的可能性下有多少可以發掘的空間。
「不會再去刨根問底：為甚麼腳要這麼放？為甚麼要這樣安排？非要有個寓意在裡面。這次不會。音樂一響，由演員身體動了第一下開始，我就順著往下編。整個畫面有一種感覺，但它究竟是甚麼，我說不出來。就像我們平時看一個抽象畫的展覽，如果把一幅畫遮起來只看到一小塊，你不會知道那是甚麼，但是通過顏色和層次還是會感覺到有意思。這次用的是一個比較大空間的編舞方式，只有這樣，才能把很多別人認為不合邏輯的東西編進去，why not？」
舞蹈劇場 我玩大了
說起《沒有主義》的靈感，還要追溯到邢亮2006年的《尼金斯基》。這部觀眾反響熱烈的舞蹈劇場作品，卻讓他看到了重新出發的必要。
「當時，曹誠淵先生看完演出後對我說：難道舞蹈的肢體語言真的那麼貧乏嗎？」這句話如同當頭一棒？「我沒有受打擊，其實從演出的第二場開始，我就已經不喜歡這個節目了。但是我不知道問題在哪裡，只是覺得不對，覺得這個作品很死、很表面。後來曹誠淵先生說了這句話，我恍然大悟。在那個作品中，我最大的失誤在於舞蹈的表現形式太單一。我有動作，但是不夠豐富，舞蹈的表現不夠層次，不夠複雜。」
當時的邢亮，純粹只是想將一個人物與自己想做的舞蹈劇場擺在一起，沒有想太多其他的問題。但做到中間，發現自己「玩大了」。「舞蹈劇場太複雜，涉及到很多其他的藝術領域，我發現我handle不了那個東西。舞蹈劇場是要把一件事情說得很深很透，像黎海寧，像Pina Bausch，把一件事情說到底。我估計要幾年後才能再去做它。」
邢亮形容《尼金斯基》在舞蹈上是一個失敗，因為它恰恰淡化了舞蹈最大的魅力——「肢體的動感、圖像的組裝，和時間的流動」。這些也許比抽象畫更抽象的意像，他要在《沒有主義》中一股腦地玩出來。
學習康定斯基
《沒有主義》，名字來源於高行健討論寫作、音樂、戲劇等藝術創作的《沒有主義》。它讓邢亮知道「以往的經驗完全應付不了現在正在創作的事情，所以根本不要有包袱，把握當下的一刻就好了。」但說到啟發最深的，還是康定斯基的《點線面》。
「康定斯基的四本著作中，這本最難，很學術。我現在重新來讀它，仍然是硬啃，真頭疼。所以只能抓住一些我覺得我理解的東西。比如他說點、線、面組成一幅畫，其實舞蹈也一樣。從一個人的直立開始，然後胳膊移動，『線』就出來了，『線』如何在一個空間中游動，從一個點過渡到另外一個點？這樣思考下去，就有了整個畫面。」
創作的過程，可不就像在白紙上作畫？「從一個點開始。畫面空的時候，就讓大家在上面隨便擺，站著也好，坐著也好。然後看一下畫面，嗯， 這個人下去，那個人下去，再把每個人的方向擺弄好。然後開始動，到五六個動作的時候可能突然從外面衝進來四個人開始動，整個畫面始終要一個很活動的感覺。」
想像中，整個舞台大概就像一鍋沸騰的開水，每個角落的分子都在激烈碰撞，但各部分之間又並沒有必然的聯繫。
就像其中一段，舞者黃迪文與盧思邁在呈一條直線的空間上起舞，本來是兩個不相關的點，由於動作的碰觸與回應而形成某種關係，如同兩個分子之間的相互作用力，推動二人在直線上來回滑行，發展出一系列複雜的動作。
但這二人只是整個大畫面中的一個小部分。這麼讓人目接不暇，自然是要決意「破」掉「肢體語言的貧乏」。
既然是純肢體，整個長達一小時的舞蹈是否完全無線索可循？
「在編到中期的時候，我給整個節目找到了一個節奏，那就是整個創作過程的寫照：一開始很混沌，然後慢慢有些清楚的東西浮現，再把這些清楚的概念打破，再破，破到底。完了之後，其實甚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回到起點。」他笑起來，「舞台一開始時是全黑色，後來又回到黑，但其間經過了銀白的過程。所有的雙人舞，男的和男的，女的和女的，就好像我創作中感性與理性的糾纏。」
雖然是「沒有主義」，但是我們知道，其實該有的都有了，該發生的也都發生了。
時間：6月27日、28日 晚上8時
地點：葵青劇院演藝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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