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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蘭成在台灣的傳奇
古遠清
古語有云：「福兮禍所倚」。胡蘭成離開學校，因禍得福。早就對張愛玲「由愛生敬」，自始自終恭謹以「愛玲先生」名之，並同時對胡蘭成行注目禮的著名軍中作家朱西甯，將如喪家之犬的胡氏接走。為此，他花了數千元添置新傢具，日常起居飲食也全由朱家負責。為了方便照顧，將胡氏安排在自己家隔壁居住。
在此之前，朱西甯和胡蘭成並無深交。只是在胡氏華岡教書時，朱西甯在舞蹈家林懷民的引薦下，曾拖帶家眷劉慕沙和兒女朱天文，去學校拜訪過胡氏。雙方還沒對話，朱西甯就認定胡蘭成是「你怎這樣聰明，上海話是敲敲頭頂，腳底板亦會響。」在此之前，朱西甯從別處得到過一本有胡蘭成親筆題簽「送龔太太」的《今生今世》上冊。胡氏這次見面，便給朱氏「厚禮」——經他親筆校勘過的該書下冊。這是胡氏自存的孤本，其價值珍貴可想而知。作為喜歡與作者真人面對面對談的朱西甯，不等朱本人探問，胡氏便鉅細兼備把張愛玲一天寫多少字一類的秘辛說給朱西甯聽，使朱西甯大飽耳福。（1）
朱西甯在華岡拜訪胡蘭成共兩次。他對胡氏一見如故，一往情深，這與他在中學時就迷上張愛玲的作品有極大的關係。他稱張愛玲的作品給他打開了「一個新的世界，全新的新的世界」。他和胡蘭成一樣，十分讚賞張愛玲在香港寫的《秧歌》和《赤地之戀》。當時，朱西甯受一家出版社委託，正與朋友一起編選《中國現代文學大系》小說卷，共選98位小說家，總計120萬字。作為「張迷」的朱西甯，一口氣選了張愛玲的《傾城之戀》和《五四遺事》，並把這兩篇作品放在頭條，以樹立「她是中國現代小說家第一人」（2）的地位。
胡蘭成一生始終離不開女人的滋潤。他先後有八個妻子或情人。雖然多得不得了，但沒有一個女人和胡蘭成白頭到老，而朱氏姐妹雖然不屬胡蘭成這一生所開的情感之花的八朵玫瑰，更談不上以身相許，但卻是真正進入胡蘭成內心深處的女人，這無疑給胡蘭成淒清落寞的晚年注入了一股清泉。所以說：胡氏與朱西甯家為鄰，其方便之處不在飲食起居不用愁，他最看中的是朱家這兩個黃花閨女。這兩個閨女深受其父的影響，是十足的「張迷」，常常模仿「張腔」寫小說。有「張派作家」名號的胡蘭成，由此與朱天文、朱天心有許多說不完的知心話。礙於主人的情面，且胡蘭成已垂垂老矣，故他這時雖有「十步之內必有芳草」的色心卻無色膽，與朱家少女只保持一種亦師亦友的關係。而慧黠不可方物的朱天文卻一不小心便成了張愛玲替身，一直活在胡蘭成暮年的生命裡，以至成為「張、胡二人婚配的骨肉薪傳。」（3）
胡蘭成不再在華岡為大學生授課，但他能為朱天文、朱天心這兩位「特招」的女學生用「家教」的方式講授文學創作技法，與她們一起切磋小說創作，視為最開心的事。朱氏姐妹對胡蘭成不僅崇拜，而且對其人老心不老的天真情態頗有好感，如在機場揮淚告別時，常常互相「勾手指約定這回是絕不哭了。」在上課之餘，他們還一起到興隆路喝豆漿，回來時只見這位童心未泯的老爺爺像年輕人一樣，在山澗旁「嘰嘰呀呀踩著拖鞋跑」。聽到有人讚頌他的書法造詣深，這位老人「那臉上的笑，幾分生澀，幾分頑皮，完全是小男孩的新鮮模樣。」 （之六）
註：（1）朱西甯：《遲復已夠無理——致張愛玲先生》，台北，《中國時報》1974年。
（2）朱西甯：《一朝風月二十八年》，台北，《中國時報》，1971年5月31日。
（3）黃錦樹：《世俗的救贖或超越之路：論張派作家胡蘭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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