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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9月2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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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漫步:談狐說鬼 百幻並作


http://paper.wenweipo.com   [2008-09-02]

──蒲松齡的《聊齋志異》

黃志強 香港大學中文學院

 文言小說,自唐傳奇以後,鮮有突破,惟自說唱伎藝演變而來的白話小說,則有長足發展,成就驕人。爰及清代,方有《聊齋志異》之出現,全書凡16卷,收錄文言短篇小說近五百篇,往往藉述說鬼狐異聞,反映人間種種黑暗不平,令讀者產生共鳴,論者咸譽為文言短篇小說創作之另一高峰。

 《聊齋志異》的作者蒲松齡(1640–1715)為山東淄川人,字留仙,出身書香大族。19歲應童子試,縣、府、道均名列榜首,補博士弟子員。惜童科以後,屢試不第,至年逾70,方援例而成貢生。大半生於鄉間作塾師,生活清寒,於經史辭章、醫卜農桑之學,靡不窮究,惜乎「仕途黑暗,公道不彰,非袖金輸璧,不能自達於聖明」,遂將滿腔憤慨抒發於《聊齋志異》之創作中。嘗撰〈自誌〉闡述其撰作旨趣云:

 才非干寶,雅愛搜神;情類黃州,喜人談鬼。聞則命筆,遂以成編。久之,四方同人,又以郵筒相寄,因而物以好聚,所積益夥。……集腋為裘,妄續幽冥之錄;浮白載筆,僅成孤憤之書;寄托如此,亦足悲矣!嗟乎!驚霜寒雀,抱樹無溫;吊月秋蟲,偎闌自熱。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間乎!

 作者心懷悲怨,以幽默之文筆,豐富之想像,締造種種瑰麗奇幻之境,似在談狐說鬼,實則揭露社會黑暗,諷刺尖刻,批評多能切中要害,力透紙背。

對科舉制度反省批評

 作為科舉制度的受害者,蒲氏對之輒加反省批評,實在饒具意義。全書首篇〈考城隍〉即道出,參加科舉不僅為人間仕進之途,於鬼神之域亦無二致。個別考生屢試不第,實乃命中注定,人力終難勝天。惟至可恨者,則庸官主試,顢頇無能,貪贓受賄,造成科場種種不公。〈司文郎〉一篇,寫一瞎僧,能以其鼻嗅出文字好壞。後來,他認為應當高中的王生名落孫山,相反文章令他嗅之欲嘔的余杭生,竟獲金榜題名。瞎僧遂感歎道:「僕雖盲於目,不盲於鼻,簾中人並鼻盲矣。」待取得考官之文章一嗅後,即「向壁大嘔,下氣如雷」,並云:「此真汝師也!初不知而驟嗅之,刺於鼻,棘於腹,膀胱所不能容,直從下部出矣。」故事最後寄望冥冥之中自有稱職之司文郎,主持人間文運,撥亂反正。他篇中,如〈續黃粱〉的曾孝廉,高捷南宮後,在夢幻中作了宰相,即「荼毒人民,奴隸官府,扈從所臨,野無青草。」亦堪稱對讀書人之卑瑣、官場之黑幕最尖刻有力的諷刺。至於〈賈奉雉〉中的男主角,「才名冠一時」,卻屢試不售,終「遁跡山丘」,棄家出走,博得讀者同情。作者並於〈羅剎海市〉篇末悲歎曰:「嗚呼!顯榮富貴,當於蜃樓海市中求之耳。」此語直是蒲氏夫子自道之言,聞之者能無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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