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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9月3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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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與空間•石崇與金谷園大會


http://paper.wenweipo.com   [2008-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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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崇愛妾綠珠像

顧 農

 石崇(249∼300),字季倫,渤海南皮(今屬河北省)人,西晉時代的高官和富豪。據說他擔任荊州刺史時,組織人馬「劫奪殺人,以致巨富」。(《世說新語.汰侈》「石崇每要客燕集」條注引王隱《晉書》),完全是一副黑社會頭目的樣子,但絲毫未得懲處。稍後他回到首都洛陽,為國子祭酒、太僕,元康六年(296)出為征虜將軍,監青徐諸軍事,其時曾舉行過一次極其有名的盛會。八年(298)免官,回洛陽,拜衛尉。元康年間「二十四友」集團形成,石崇是其中最為活躍的一員。

 所謂「二十四友」以當時的一個特殊人物賈謐為中心。其人是西晉開國功臣賈充(217∼282)的外孫。賈充有三個女兒:賈褒嫁給齊王司馬攸,賈南風嫁給太子司馬衷(後立為帝,即晉惠帝),賈午嫁給韓壽,賈謐就是韓壽賈午的兒子,後入嗣賈充,改姓為賈。晉惠帝是個弱智者,他在位之初的若干年內實際上是賈后(南風)掌權,賈謐作為她的親侄兒,權傾一時。賈氏控制中樞前後約十年之久。

 「二十四友」包括一批現在在文學史上很有名氣的作家和理論批評家。官僚文士們依附於賈謐,各有各的原因,關係的遠近也有不同,其中跟得最緊的是潘岳和石崇。《晉書.潘岳傳》說:「岳性輕躁,趨世利,與石崇等諂事賈謐。每候其出,與崇輒望塵而拜。」到永康元年(300)趙王司馬倫等發動政變廢賈後,賈謐伏誅,稍後石崇、潘岳、歐陽建、杜斌等死黨亦同歸於盡。

 但是「二十四友」並不能算是一個政治集團,其中有些人並沒有政治上的圖謀,與賈謐關係也並不深,例如左思,不過給賈謐講講《漢書》而已,所以後來賈氏倒台時他就沒有受到株連。

 從文學創作的角度來看,「二十四友」舉行過若干次文學集會,在某種意義上推動了當時創作的繁榮。他們在石崇的河陽別墅裡飲酒賦詩,有點像建安時代在曹丕領導下鄴下諸子的文學活動的樣子。賈謐還太年輕,文才也不大行(他的詩往往由別人代寫);石崇既然是東道主,也就有了某種領導人的地位,而且他不僅最為闊氣,其文才也足以領袖群倫。

 西晉初年特權階層的莊園經濟非常繁榮;同當時許多莊園一樣,金谷別廬既是田莊,也是園林。石崇自己說,他的這座莊園在河南縣界金谷澗中,「去城十里,有田十頃,羊二百口,雞豬鵝鴨之類莫不畢備」(《太平御覽》卷919引《金谷詩序》)。這裡既是他家生活生產的基地,也是他接待賓客休閒娛樂的中心。當時他最有條件主辦文酒之會。人們只看到他的富貴榮華,他那些財富是怎麼來的,也就不去追究了。

 石崇的豪華和奢侈是極其有名的,載籍中涉及甚多,《世說新語.汰侈》中大部分條目與他有關。他的人生追求是「身名俱泰」,直言無隱地將物質享受放在第一位。直到臨死之際他還說,加害於他的人乃是「利吾家財」(《晉書》本傳)。這話也許不無道理——暴發的富豪必有非法的前賬,這樣他離倒霉或死亡就不遠了。但富人總是想保住自己的家產,保住自己無比奢華的生活,同時也就要歌唱自己的財富和生活——石崇的創作正是以此為中心來展開,例如著名的《思歸引序》(《文選》卷45)云:「余少有大志,誇邁流俗。弱冠登朝,歷位二十五年,五十以事去官。晚節更樂放逸,篤好林藪。遂肥遁於河陽別業。其制宅也,卻阻長堤,前臨清渠,百木幾於萬株,流水周於舍下。有觀閣池沼,多養魚鳥。家素習技,頗有秦趙之聲。出則以遊目弋釣為事,入則有琴書之娛。又好服食嚥氣,志在不朽。傲然有凌雲之操。倏復見牽羈,婆娑於九列,困於人間煩黷。常思歸而永歎。尋覽樂篇,有思歸引,儻古人之情,有同於今,故制此曲。此曲有弦無歌,今為作歌辭,以述余懷。恨時無知音者,令造新聲而播於絲竹也。」歷史上許多士大夫急於離開官場,往往是為了避禍全身,遠離是非,以求得個人的精神自由和人格獨立;而石崇要回他的河陽別業即金谷園去,卻完全是為了享受生活,首先是奢侈的物質生活,石崇已經闊得不耐煩當什麼朝廷命官了。

 在金谷園舉行的文學集會有過許多次,其中最為著名的一次大會發生在元康六年(296)。這次集會的主題是單一的,大家的情緒十分相近,無非是痛感人生易老,前途難測,必須抓緊時間來享受生活,於是大吃大喝,極盡奢華之能事。與會者一味追求「娛目歡心」,享樂主義的氣氛非常濃厚。「感性命之不永,懼凋落之無期」,是石崇《金谷詩序》的主題和亮點,也代表了當時及時行樂的思潮。《列子.楊朱》云:「太古之人,知生之暫來,知死之暫往,故從心而動,不違自然所好,當身之娛,非所去也,故不為名所勸;從性而游,不逆萬物所好,死後之名,非所取也,故不為刑所及。」這樣的人生觀相當流行,大名士張翰說:「使我有身後名,不如即時一杯酒!」(《世說新語.任誕》)金谷集會的情緒基調也是如此。西晉時代物慾橫流,拜金主義盛行,「路中紛紛,行人悠悠,載馳載驅,唯錢是求。」(成公綏《錢神論》),因此做官的也公開「為身擇利」(干寶《晉紀.總論》),講究享受蔚然成風。石崇正是這一新潮的領軍人物和代表人物,金谷集會自然也就成為最時髦的盛會。

 現在所能看到金谷詩完整的只有潘岳所作的一首,曾收入《文選》卷二十,題作《金谷集作詩》。此詩開始寫送別,此乃點題,稱頌貴客王詡和主人石崇,亦為題中應有之義。中間主體部分寫金谷園風光,而「綠池汎淡淡,青柳何依依。濫泉龍鱗瀾,激波連珠揮。前庭樹沙棠,後園植烏椑。靈囿繁若榴,茂林列芳梨」這一段,完全著眼於這裡的財富和產業,過於實際,一一敘去,詩味不多。但潘岳的詩句已經很講究色彩和佈局,還是有新意的。潘岳本人也曾一度離開官場回自己的莊園去享福,其時所作的《閒居賦》同樣著眼於物質財富和闊氣的生活,而翰藻紛披,更有可讀性。

 西晉的高級莊園大抵包含著園林的成分,所以有關的詩賦中也會寫到一些園中景物,客觀上為後來興起的山水詩導夫先路。等到人們走出園林到名山大川去,特別是到中原人士看江南的秀麗山川以後,山水詩才有了巨大的發展,這是以後的事情了,但早期的訓練也還是有貢獻的。

 金谷雅集影響極大,後來的蘭亭集會完全照這個樣板來進行。據《世說新語.企羨》載,「王右軍得人以《蘭亭集序》方《金谷詩序》,又以己敵石崇,甚有欣色」。再往後,以金谷與蘭亭集會為榜樣的文人集會,多到不可勝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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