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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9月28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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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蘇小寒(上)


http://paper.wenweipo.com   [2008-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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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鄉的婚姻之路,是如此的迷惑與難測。

任 方

 1999年大嫂要去康奈爾大學(Cornell University)講學,系裡給安排了住房,但是價格太貴,大半的工資都要付房租。於是我東找西找找到了當時在康奈爾一所生物實驗室工作的蘇小寒。她的聲音很甜美,柔弱,第一次通電話她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內斂,謙虛,非常可靠。她告訴我雖然她以前沒有幫別人找過房子,但是她一定會用心幫我。

 講好了她三天以後給我一個初步聯繫的回饋。三天後未及我打給她。她電話來了。蘇小寒提供給我了三個方案,我選擇了一個,然後給房東寄出了定金支票。和蘇小寒雖然只有兩次通話,但我們好像有一種默契,非常容易理解對方,取得共識。

 大概是同鄉的關係,在送大嫂去康奈爾之前,我們還有過幾次通話,並慢慢談到了彼此的生活。我知道她和一個離婚帶了一個兒子的同是大陸來的留學生結了婚並育有一女,但婚姻矛盾很多,按她的說法都是因為些難以啟齒的瑣事,但就是這些事弄的她對整個婚姻都起了懷疑。她常常求證似問我,「這正常嗎?」很迷惘的聲音。

 見蘇小寒已是我們通話後的四個多月以後。我們已經好像是交往了很多年的熟人了,見面前她告訴我她的長相特徵時,我才又意識到我們其實還未見過面。蘇小寒告訴我一個特別鮮明的形象,她說「我梳的是春苗髮型」。這個在上世紀七十年代非常時髦和文化的頭型讓我在二十世紀的最後一年感到了一種非常的清新、文靜和落後。

 到康奈爾校區已是午夜,從紐約機場下機後一路駕駛,黑暗中還要找路。所以看到位於山脈上的康奈爾校區時,我很有一番成就感。在我駕車行駛五個小時午夜十點到達康奈爾校區,一眼認出了蘇小寒。車燈照到黑暗中站立著的蘇小寒夫婦,她和丈夫少聰一起熱情地上前歡迎我們,各人手中提著一個非常長的西瓜和大瓶的可樂和雪碧。我想起了「古道熱腸」。

 蘇小寒將優雅和質樸結合得很完美。她穿著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時非常時髦的衣服,顯得潔淨自尊。初見面甚至還很矜持,讓我突然覺得電話中的她彷彿是另一個人。

 蘇小寒的家在康奈爾後校區的一所活動房中,在美國叫「汽車活動房」,房子好像修在一輛汽車上,汽車停在一片樹林裡,車前車後種有各種植物。車身上有一道長長大樓梯通往離地有一段距離的汽車活動房裡。汽車裡隔有兩間臥房,一個客廳,過道、廚房、衛生間。房子的外面還有一個木製的大晾台。房間裡有很多窗,但凌亂的傢具讓一切顯得暗淡。也難怪,100平米的地方住著三代人,蘇小寒的爸爸,蘇小寒夫婦,還有一對兒女。兒子十一歲,女兒兩歲多。

 在往蘇小寒家的路上,她就不停地說:「我們的房子很亂,很小。孩子都小,我們都忙,沒有時間放在整理上,經濟上也沒有能力買大房子。」進家後,她還不斷地解釋,一副非常內疚的樣子。她爸爸由於是我們的老鄉,所以見面後交流了彼此認識的幾個朋友以後大家彷彿就是老相識了。蘇叔性格比較外向,對女兒能奔到美國名校很是自豪。所以見面後沒說幾句話,他就對我們親人一般地直入主題:「蘇小寒應該再發展她的學業,她出國以前我們單位的人還為她開過歡送會,那些叔叔阿姨們都因她能考到這個高等學府而自豪。所以她的肩上不只是我們家人的重任,她還對我的同事,她的叔叔阿姨們有責任。大家都看著她呢。她不能只顧自己的小家。」我知道蘇小寒因為家庭的重擔,她想改變她最初對自己學術生涯的追逐,停止博士學位的申請,而進入實驗室工作。這樣她就可以為家裡帶來一份收入,她的丈夫當時正在讀博士後。心懷大志的蘇叔每個月對蘇小寒還有硬任務,要每月給家裡200美金,是給兩個兄弟結婚準備的。蘇叔說,「蘇小寒當然要有這個義務,她在我們那兒是名人,而且當年她出國時,我跟你阿姨多年的積蓄都給她交了單位的離職金。」但這些生活的壓力又與蘇叔對蘇小寒讀博士的期待而悖。囉嗦到家事時,蘇小寒顯得很尷尬,很內疚,她靦腆地提醒爸爸,客人們遠道剛來不要提這些不愉快的事。

 她的繼子是一個非常結實的男孩,女兒兩歲多,肌膚雪白,但是可能身體不大好,所以不住地要糖吃,要可樂喝,願望滿足不了時就會無休止的泣涕雙流的嚎哭。廚房的水池中扔滿了碗碟刀叉,外面的陽台上擺滿了自己種的西紅柿、韭菜和茄子,兒子狹小房間的書桌上放滿了書本,床上還斜扔著一把小提琴。繼子周日在城裡學提琴。

 丈夫回來看到老老少少,鍋鍋勺勺對著蘇叔的方向氣衝衝地摔出:「還讀什麼博士?這家還不夠亂?還不夠窮?」

 這就是蘇小寒的家。

 她到康奈爾城已經是第四個年頭,由於生活的範圍就在實驗室、圖書館、宿舍和超市之間,所以她始終沒有開過車。「我不必開車,實驗室離家裡不遠,去超市買東西丈夫開車跟著。我們也就只有這一輛車,好在也沒有什麼用。我倆都在校園工作。」她只是感到對不住來訪替他們看孩子的爸爸,「爸爸哪兒都沒有去過,除了附近的超市和一家中餐館。」講起來她很內疚的樣子。所以當我提說要載著大嫂和她爸爸同去看尼加拉瓜大瀑布時,她的眼中閃現出特別欣慰的光。然後就一直不迭地感謝我,好像我做了多大的好事。

 去尼加拉瓜大瀑布那天早上大雨傾盆。她丈夫極力勸說我們。一向比較注重平衡每個人的意願,善於妥協的蘇小寒,那天卻非常堅持,一定要攜爸爸隨我們去。後來她告訴我,她爸爸來美國都半年了,可是哪兒都沒有去看過。大瀑布總算是世界一大名勝,這樣爸爸也可以對周圍的叔叔阿姨講講這個經歷。

 公路幽婉地環繞在田地和曠野之間,綠草成茵,綠樹成林。磅礡的大雨大概看在了我們執著堅持的份兒上漸下漸小,在不到水牛城時,如柱的大雨已變成了江南所特有的朦朦細雨,我們宛如回到了陽春三月中國的江南小鎮。

 路上在每一個停靠點休息時,蘇小寒都會跳出車來支付各種費用,她臉上一整天都掛著感激的笑容。到尼加拉瓜瀑布所在的城時,天已放晴。懷著對上蒼的一派感激我們湧入這個展現自然魔力的世界第一大瀑布景觀區。在這個瀑布城,有上千朵涓涓的瀑布流在藍天白雲下恣意徜徉。隨著飛逸的團團瀑布,蘇小寒也像洗去了塵世的一切煩雜變得輕盈起來,她甚至輕巧地飛過河流中露出頭角的巨石,像蜻蜓一般地跳起跳落,跑到一個架在水中的鐵橋上,就在那一瞬,我幫她拍下了「她生命中不多的一個輕快的瞬間」。(蘇小寒語)

 在那飛流三千尺,雪花翻捲的著名的尼亞加拉瀑布下,很多遊人租借了雨衣,乘船下到谷底親臨瀑布,去體驗那飛瀑狂撲的刺激。蘇小寒不斷地勸說嫌遊覽票太貴而拒不乘船的爸爸下船體驗,她讓我感受到了她性格中的一種執拗,我和大嫂也幫著說服,在她更執扭的爸爸頑強地堅守自己時,蘇小寒最後摔出了「少聰的媽媽都遊過這個船,你一定也要遊。」她的婚姻中竟隱藏著如此無奈和沮喪的不平。

 她生活相當忙碌,她每日都好像一隻兔子在家、教室、實驗室三地間穿梭。我們漸漸變為了親密的朋友,常通電話, 她摒棄了最初對我的一種不好意思。開始給我講到她婚姻和家庭關係中的困惑。夜深人靜時,電話的那一邊時常傳來她嚶嚶的哭訴聲。但是我可以感到,即便是對我敞開心扉,她也是小心翼翼的,她太怕別人對她會有扭曲的認識。

 那時她在康大碩士已畢業,丈夫在生物學系讀博士後,學習期間已在學術著名雜誌《自然》上發表了兩篇文章。她的母親是國內一個中等城市一個中學的數學老師,父親在一所教育學院中做行政幹部,算得上知識分子。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生活拮据,在上世紀九十年代,考入美國獎學金,進入世界知名學府,父老兄弟對她的重望是可以理解的。

 她是家裡的長女,還有兩個在上中學的弟弟。爸媽當年破釜沉舟砸鍋賣鐵送她赴美國時已打定了主意,她兩個弟弟的將來都維繫在姐姐在美國的飛黃騰達。她,這個受非常傳統教育,很孝順的人從赴美國的那一刻起就無時無刻不在琢磨著如何孝敬父母,光宗耀祖。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自己的使命。可是美國並不是黃金遍地,博士學位也不能瞬間點土成金。她要為保持獎學金而保持很好的學分,還要為暑期沒有獎學金時尋找打工機會,還要去設計學生身份結束後自己的何去何從。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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