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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像
龔敏迪
文人造反畢竟是不容易的事,所以宋朝自從趙匡胤「杯酒釋兵權」以後,就一直實行重文輕武的政策。北宋軍人地位低下,《江鄰幾雜誌》這樣說:「都下鄙俗,目軍人為赤老。莫原其意,緣尺籍得此名耶?」人們鄙夷當兵的,稱之為「赤老」,也就是以後的「赤佬」,是因為當兵的臉上被刺了字,還塗上了硃砂。又因為漢朝就有「軍法曰吏卒斬首,以尺籍書下縣移郡」記功的規定,所以當兵就「入了尺籍」。狄青是宋朝的名將,他自延安入樞府時,因為晚到了些,「問一路人,不知乃狄子也」,他竟然當面不耐煩地罵道:「迎一赤老,累日不來!」
狄青出身低微,一直到當了樞密副使之後,臉上仍保留著刺字。宋仁宗曾勸他用藥抹去,狄青回答說:「陛下以功擢臣,不問門第,臣所以有今日,由此涅爾,臣願留以勸軍中。」此話不僅僅是說可以用來激勵士氣,還表示了他不願忘本,不以門第為意的態度。由於狄青的品行和武功在當時朝野廣為傳頌,京師的百姓都「誦詠其材武,青每出入,輒聚觀之,至壅路不得行」,其人格魅力就此可見一斑了。
狄青得到范仲淹的賞識,范仲淹還授之以《左氏春秋》,對他說:「將不知古今,匹夫勇爾。」以後狄青遂發憤讀書,「悉通秦漢以來將帥兵法,由是益知名。」適逢國家多事,他又勇猛善戰,屢建奇功,所以幾年之間,歷官刺史、團練使、馬軍副部指揮使等職,到皇佑四年,升任了樞密副使。在人們以門第相誇耀的風氣之下,有人勸他認唐朝的狄仁傑為先祖時,他拒絕時說自己不過是:「一時遭際,安敢自比梁公。」
面臨重大問題時,往往有很多人,甚至是平日人們心目中的長者,在權力鬥爭中為了自己眼前的利益,就不能高瞻遠矚了。他們為了不「站錯隊」,也常常不能堅持公正的立場,而是採取了見風使舵的態度。也許這也正是狄青不把門第放在眼裡,並在某種程度上還以社會低下的「赤佬」為榮的原因吧。
排擠狄青的人中,龐籍蔑稱狄青這個樞密副使為「赤樞」,宋仁宗則褒獎龐籍說:「卿前日商量除青官,深合事宜,可為深遠矣。」 對於歐陽修,如清昭漣的《哨亭雜錄》則認為正是他害了狄青,甚至認為歐陽修為以後的秦檜殺岳飛作了一個不好的榜樣。歐陽修等人奏免狄青的意見確實是被宋仁宗採用了,但正如秦檜害死岳飛一樣,根子還是在皇帝身上,《宋史.狄青傳》記載:「初,青既行,帝每憂之曰『青有威名,賊當畏其來。左右使令,非青親信者不可;雖飲食臥起,皆宜防竊發』。乃馳使戒之。」可見,狄青早已是宋仁宗的一塊心病了。
歐陽修奏免狄青時的心情應該是比較複雜的,從他寫了兩份有關狄青的奏章:《論狄青札子》和《論水災疏》來看,其中大半篇幅是為狄青作了辯解和開脫,說:「然則青之流言,軍士所喜,亦其不得已而勢所使之然」;他還稱讚狄青:「青之事藝,實過於人」,「其心不惡」,任樞密使以來,「未見過失」等等。但同時,歐陽修也看到狄青在整個統治集團中,完全是一個和大家格格不入的另類,在這種情況下,孤立的狄青如不及時離開朝廷,恐怕不會有好下場。所以《宋史.歐陽修傳》就說過:「狄青為樞密使,有威名,帝不豫,訛言籍籍,修請出之於外,以保其終,遂罷知陳州。」 明人茅坤的《論狄青札子》也分析認為:歐陽修的奏章,是在回護狄青,是雙方力量對比懸殊的情況下一種無可奈何的選擇。
和很多積憤的古人一樣,被排擠去職的「赤佬」狄青,最後在陳州的任上落了個「疽發」而死的下場!對於北宋王朝的統治集團來說,怎麼說,他也是一個難以被接受的另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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