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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審《威尼斯的商人》
羅 菁
商人借貸不收利息，有兩個結果，不，不是過度信貸；或是金融海嘯。根據莎士比亞的「想法」，一是廣交朋友；二是製造敵人。第一個可能好懂，第二個則有點奇怪。不過，仔細想想，又覺得很合情合理。不收利息，豈不等於絕了別人放貸的機會嗎？如此看來，好人必招壞人！正邪對立，戲劇就發生了！
就發生在威尼斯。中世紀時，威尼斯就等於今天香港。那裡是通商的港口，重視法律和契約。安東尼做的是船務實業，運送貨物到世界各地；另一位猶太移民夏洛克，做的是借貸的金融業務。兩人本來河水不犯井水，然而，安東尼賺了錢，借貸不取利息，結識了不少朋友，卻害得夏洛克損失不少生意。年輕的巴薩尼奧，家道中落，需要3千元巨款充場面，好赴貝爾蒙特求妻，於是向友人安東尼求助。剛巧安東尼手頭緊絀，夏洛克乘機伸出魔爪，答應借貸，並且不取利息，只要安東尼簽押。如果3個月後不還錢，便取安東尼胸口上一磅肉。這時安東尼認為他的船隻需兩個月便可以回來，便和魔鬼簽了字。誰知安東尼的商船翻了，3個月也過了。巴薩尼奧不負朋友之望，果然擊敗各國來求親的王侯公子，贏取了鮑西婭的芳心。鮑西婭富甲一方，知道未婚夫的事，立刻著他拿6千元前去。夏洛克拒絕任何金錢的賠償，寧按契約執行，割下安東尼胸口的一磅肉。
藝高人膽大 選炸彈式題材
復仇的火焰燒掉了所有的出路，嗜血的個性，使夏洛克成為魔君的經典。為此，長久以來，莎翁被視之為反猶主義者。論者認為他讓安東尼以及一眾基督徒好人，在劇中與夏洛克為敵。結局夏洛克家財盡散，女兒背叛，並被迫成為基督徒，便可視之為莎翁對他的懲罰，為的是一報猶太人釘死耶穌的仇。
過去一個世紀，猶太人的成就，世人側目。諾貝爾得獎者中，猶太人就佔了百分之廿，而他們才佔全球人口百分之五不到。有人說：猶太人不只掌管我們的口袋，也掌管我們的腦袋。一點也不為過。如果莎翁知道猶太人名單中，有愛恩斯坦、馬克思、弗洛依德、維根斯坦、卡夫卡、瑪拉末、以撒辛格、品特、基辛格、活地亞倫、史匹堡……會不會重新打造夏洛克的形象？
如果我們這樣想，未免太小覷莎翁了。首先安東尼真的是好人嗎？對待朋友，是的；可對待異教徒如夏洛克，肯定不是。他不惜在交易所羞辱夏洛克；妨礙他的買賣；諷刺他的盈利；嘲弄他的民族；離間他的朋友。再者，請看莎翁如何藉夏洛克譜出當時猶太民族四處流徙，受人壓迫的哀歌：
猶太人沒有眼睛麼？猶太人沒有噪音、身材、感覺、慈愛、熱情麼？……如果你們刺我們一下，我們能不流血嗎？如果你們搔我們的癢處，我們不也會笑起來嗎？如果你們毒害我們，難道我們不會死嗎？如果你們欺負我們，我們能不報仇嗎？
夏洛克的仇恨是有動機的，他絕不是喜、鬧劇中的扯線木偶。安東尼偽善、好鬥的性格，多少哺育了夏洛克的邪惡。加上中世紀猶太人拒絕基督教及其文化，堅持猶太教，漸漸被妖魔化。事實上，夏洛克的女兒後來不單繼承父親的財產，也嫁得如意郎君，足可證莎翁並非反猶。時至今日，宗教與種族的仇恨，仍糾纏不休。莎翁選了一個炸彈式題材，本來就藝高人膽大。如何拆解，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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